老张的嘴唇嗫嚅了几下，终于发出极其沙哑、干涩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着木头：“……声音？”
他猛地抬起枯树枝般的手指，指向我，指尖微微颤抖：“你……你听见了？”
他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剧烈，那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翻涌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惊恐，死死地钉在我脸上，仿佛我脸上爬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听见什么？”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老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布满老年斑的手紧紧攥着那把蒲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也微微发起抖来。他的目光越过我，死死地盯住公寓楼黑洞洞的入口深处，仿佛那里隐藏着世间最恐怖的东西。他嘴唇哆嗦着，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濒死般的恐惧和警告：
“别……别碰……”
他急促地喘了口气，浑浊的眼睛里恐惧几乎要溢出来。
“别碰……地下室的……铜铃！”
“铜铃？”我下意识地重复，心头疑云更重，“地下室？铜铃怎么了？”
“别碰！”老张猛地嘶吼出来，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刺耳，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绝望，“碰了……就回不来了！谁都回不来了！”他枯瘦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像是寒风中最后一片枯叶，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死死地瞪着我，仿佛要将这警告刻进我的骨髓里。
我被他的激烈反应吓住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这老人身上散发出的恐惧是如此浓烈和真实，瞬间感染了我，让栖云公寓那阴冷的寒意再次攫住了心脏。地下室？铜铃？那是什么？为什么碰了就“回不来”？
老张吼完这句，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剧烈地咳嗽起来，枯瘦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起伏着。他不再看我，只是死死抱着那把破烂的蒲扇，浑浊的眼睛失神地望着地面，嘴里反复念叨着模糊不清的音节，整个人陷入一种惊魂未定的恍惚状态。
我站在午后的阳光里，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老张那绝望的警告如同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脑海。地下室……铜铃……回不来……这些词和他眼中那纯粹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在我心中投下巨大的、不祥的阴影。昨晚镜中的女孩，墙洞里的失踪报道，还有这诡异的警告……栖云公寓的秘密，似乎远比我想象的更加黑暗和危险。
我沉默地转身，准备上楼。就在转身的瞬间，我的目光无意中扫过老张那扇油漆剥落的旧木门。
门楣上方，钉着一块小小的、蒙着厚厚灰尘的门牌。
门牌上的数字，像一道无声的闪电，劈开了我混乱的思绪。
不是“101”，也不是“102”。
那上面，清清楚楚地刻着三个冰冷的阿拉伯数字：
“000”。
时间像是被无形的粘稠物质拖拽着，每一分每一秒都走得异常艰难。栖云公寓的白昼也失去了它虚假的温暖，阳光透过蒙尘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惨淡的光斑，非但不能驱散阴霾，反而让空气中悬浮的尘埃显得更加清晰，如同无数不安游弋的微小幽灵。
老张那“000”的门牌号和他歇斯底里的警告——“别碰地下室的铜铃！”——像两个沉重的铁砣，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口，每一次心跳都牵扯出阵阵寒意。那张泛黄的、宣告着三年前失踪案的旧报纸，则像一块烧红的烙铁，藏在我的裤袋里，时刻散发着不祥的热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