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陈默的目光却像探照灯,挑剔地扫过她没时间打理的头发,扫过她素面朝天、眼下带着明显青黑的憔悴脸庞,再扫过她脚上那双洗得发白的家居拖鞋。一股无名火“腾”地窜起。

“你就不能收拾收拾自己?”他开口,声音又冷又硬,像甩出的冰碴子,“看看你这副样子!像个黄脸婆!”

林静端着水盆的手顿住了,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只剩下苍白的愕然和受伤。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看看人家苏婷!”陈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自己都没察觉的尖刻和比较,“人家老公也给两万!看看人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呢?拿着我的钱,就给我过出这种日子?买棵菜还要省五毛!这两万是喂了狗都比给你强!”他越说越气,胸中那股憋闷的邪火找到了宣泄口,“我一天到晚在外面累死累活,你就把家弄成这副鬼样子?连个孩子都带不好,妈也伺候不舒服!你还有什么用?”

林静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手里那盆水荡出来,打湿了她的裤脚。她死死咬着下唇,眼眶瞬间红了,却倔强地仰着头,不让里面的东西掉下来。那眼神里翻涌着太多东西——震惊、委屈、难以置信,最后慢慢沉淀成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绝望。她没再看他一眼,只是默默地端着那盆浑浊的水,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向洗手间。门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令人窒息的空气,也隔绝了陈默那点发泄后的、短暂的、虚张声势的痛快。

接下来的日子,家成了一个冰冷的战场,硝烟无声却刺鼻。陈默的挑剔变本加厉。饭菜咸了淡了,地板不够光亮,母亲今天的药似乎吃得晚了些,小宝衣服上沾了点灰……任何一点微小的瑕疵都能成为他冷嘲热讽的导火索。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宁愿在办公室对着冰冷的电脑屏幕,或者在喧嚣的酒吧灌下几杯辛辣的液体,也不愿踏入那个弥漫着药味、老人呻吟声和孩子哭闹声的“牢笼”。

偶尔,他会撞见林静深夜里独自坐在客厅昏暗的光线下,面前摊开着一个厚厚的旧笔记本。她瘦削的肩胛骨从单薄的睡衣下凸出来,手指疲惫地按压着太阳穴,对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发呆。昏黄的灯光勾勒出她过于清晰的侧脸线条,那是一种被生活反复磋磨后的、带着韧劲的疲惫。每当这时,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安会像水底的暗流,轻轻拂过陈默的心底,但很快就被更汹涌的厌烦淹没。

“装模作样给谁看?”他不止一次在心里刻薄地想。

那点不安和厌烦最终在苏婷又一次不经意的“炫耀”后,彻底炸裂。茶水间里,苏婷一边优雅地搅动着骨瓷杯里的咖啡,一边随口抱怨新来的保姆手脚不够麻利,打算换掉。“哎呀,家里这些琐事,真是一刻离了人都不行。”她微微蹙着精致的眉头,语气却带着养尊处优的娇嗔,“幸好老公说了,这些不用我操心,我只管把自己收拾漂亮,花花钱,心情好就行。”

“两万”的零花钱,“只管花花钱”……这些词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陈默那根名为“比较”的神经。凭什么?凭什么林静拿着同样数目的钱,就把日子过成了一地鸡毛?一个念头,带着毁灭性的快感,在他被嫉妒和不甘烧灼的脑海里疯狂滋生——结束它!结束这令人窒息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