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陈默带着一身酒吧沾染的烟酒气和一种近乎悲壮的决心推开家门。客厅里只有一盏小夜灯亮着,林静蜷在沙发一角,似乎睡着了,怀里还抱着小宝的一件小外套。灯光下,她的脸显得异常苍白憔悴,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无意识地紧锁着,嘴角微微向下撇着,形成一个苦闷的弧度。那份深重的疲惫和愁苦,此刻在陈默眼中,不再是值得怜惜的操劳,而是无能的铁证,是拖垮他光鲜生活的累赘。
他没有丝毫犹豫,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早已打印好的文件,“啪”地一声,重重摔在陈默面前的茶几上。巨大的声响惊醒了林静,她猛地睁开眼,带着初醒的茫然和惊惧。
“签了它!”陈默的声音斩钉截铁,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这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看看你,再看看这个家,除了拖累我,还有什么价值?这两万块,我扔水里还能听个响!”
林静的目光落在“离婚协议书”那几个加粗的黑体字上,瞳孔骤然紧缩。她像是没听懂,又像是被那五个字烫伤了眼睛,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抬起头,死死地盯住陈默,那眼神像淬了寒冰的刀子,一寸寸刮过他的脸。那里面曾经有过的温柔、期盼,甚至是不久前的痛苦和委屈,此刻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死寂般的绝望和一种近乎洞穿的冰冷审视。
时间凝固了几秒。陈默被她看得心里莫名有些发毛,正想再施压,却见林静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吸得又深又急,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她伸出手,没有去拿笔,而是直接抓过茶几上果盘里削水果的小刀!动作快得让陈默根本来不及反应。
锋利的刀刃在昏暗的灯光下闪过一道刺眼的寒芒!陈默惊得后退一步,以为她要做出什么极端举动。然而,林静只是毫不犹豫地用刀尖划破了自己的食指指腹!
鲜红的血珠瞬间涌了出来,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目。她丢开刀,看也没看流血的手指,直接用那根流血的食指,带着一种决绝的、近乎自毁的狠厉,重重地按在了离婚协议书的签名处!
一个鲜红、歪扭、带着血痕的指印,清晰地烙印在纸上,也像烙铁一样烫在了陈默的视网膜上。
“陈默,”林静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冰冷彻骨,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你记住今天。记住你现在的嘴脸。”她的眼神像冰锥,直直刺向他,“这钱,这日子,还有你这个人……我林静不稀罕了!带着你这两万块,抱着你那些不切实际的梦,滚得远远的!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说完,她猛地站起身,不再看陈默一眼,也仿佛感觉不到手指的疼痛,挺直着那单薄却异常倔强的脊背,一步一步,走进了小宝的房间。门关上,落锁的声音清脆又决绝。
陈默僵在原地,茶几上那份染血的协议书像块烧红的烙铁,散发着不祥的气息。那鲜红的指印刺得他眼睛生疼。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顺着脊椎猛地窜了上来。刚才那点强撑的、虚张声势的“胜利感”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一脚踏空般的、冰冷的恐慌。客厅里死寂一片,只有墙上老挂钟的秒针,发出单调而清晰的“嗒、嗒”声,像是某种残酷的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