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没有珠宝。

只有几样东西,在朦胧的月光下,静静地躺在那里。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照片。

一张陌生的、边缘已经微微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大约二十出头,扎着高高的马尾,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对着镜头笑得毫无保留,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眼睛弯成了月牙,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那笑容,像盛夏的阳光,毫无阴霾。

是我。

是整容、被训练成苏清婉之前的林晚。

那个已经被我埋葬了三年的自己。

照片下面,压着一本深蓝色封皮的笔记本。

很旧。

我把它拿出来,手指冰冷。

借着窗外的月光,艰难地辨认着扉页上的字迹。

刚劲有力,是沈聿白的笔迹。

却写着——

“致清婉”。

翻开封皮。

纸张摩擦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一页页翻过。

前面是沈聿白冷静克制的记录,关于“项目”的进展。

“目标人物林晚,背景干净,可塑性强。”

“面部轮廓基础与婉相似度65%,需调整眉骨、鼻梁、下颌线。”

“开始进行仪态、声线、微表情模仿训练。进度缓慢。”

……

日期在推进。

字迹似乎也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直到某一页。

日期是三年前,苏清婉“车祸去世”后不久。

那一页的字迹,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疯狂的潦草。

力透纸背。

“清婉!”

开头是巨大的两个字,仿佛在无声地嘶吼。

“为什么?!”

“你亲手把她送到我面前!这个叫林晚的女孩!”

“你说这是你送我的最后一件‘作品’,你说她终将完美地替代你!”

“你说你厌倦了这无趣的躯壳和这该死的病!你要用最壮烈的方式离开!”

“你说你会在暗处看着,看着‘她’如何成为最完美的‘我’!”

“清婉……你真是个疯子!”

字迹在这里剧烈地颤抖,墨水晕开一大片。

“可今天,我看着镜子里她模仿你微笑的样子……”

“清婉……”

“你培养的‘作品’……”

“……比你自己更像你了。”

最后一行字,歪歪扭扭,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绝望和迷恋。

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烫穿了我的灵魂。

“你培养的替身比你自己更像你。”

每一个字都带着倒钩,撕扯着我的血肉。

笔记本从我颤抖的手中滑落,重重砸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踉跄着后退,撞在冰冷的书柜上。

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

原来如此。

什么一见钟情。

什么深情难忘。

我只是一个被精心设计的“作品”。

一个由苏清婉亲手挑选、打磨,送到沈聿白面前的替代品。

一个用来满足她病态掌控欲和所谓“壮烈告别”的玩偶。

而沈聿白……

他对着一个空坟寄托哀思,对着我这个赝品投射情感。

他沉溺在这场由苏清婉导演的、荒诞绝伦的戏剧里。

他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

我们都是疯子。

被一个可能还活着的“死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疯子!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