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寒轿入府
铅灰色的天,压得人喘不过气。
虞扶摇就是被这样一顶寒酸的小轿,在落雪之前,抬进了京城人人闻之色变的千岁府。
没有喜乐,没有宾客,连府门前的大红灯笼都透着一股陈旧的血腥气。死寂,是这座府邸唯一的迎宾曲。
她身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红衣,头上的盖头早在入府时就被管事嫌碍事,一把扯下。一路行来,廊下的侍卫和婢女垂首敛目,身形僵直如石雕,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铁锈混合的诡异气息。
这就是她的新婚。从皇后之尊,沦为宦官之妻。
新房内,同样冷寂。
正中坐着一个男人,或者说,一个曾经是男人的人。
司凛。权倾朝野的九千岁。
他陷在一张宽大的轮椅里,身上披着厚重的黑貂,那张脸却比窗外的天色还要苍白。唇无血色,眼窝深陷,只有一抹病态的潮红浮在颊上,像是雪地里唯一的活气。
他没有看她,深黑的瞳孔只映着手中一把雪亮的匕首。修长的手指捏着锦帕,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刀刃,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情人的肌肤。
“咳……咳咳……”
压抑的咳嗽声撕裂了满室的寂静。
虞扶摇垂下眼,规矩地立在门边,单薄的身影像一戳即破的剪影。她知道,这便是她的新夫君,也是她逃离皇宫,摆脱萧景琰那个疯子,所投奔的另一座地狱。
“前院,”司凛终于开口,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话语内容却淬着冰,“那个多嘴的侍卫,舌头割了,手筋挑了,丢出去。”
他的语调平缓,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门外,一个黑影无声地领命而去。
虞扶摇的睫毛颤也未颤。她死过一次,这点场面,吓不到她了。
很快,一声压抑到极致却依旧凄厉的惨叫划破府邸的宁静,随即被强行捂住,只剩下沉闷的呜咽和挣扎。一抹温热的、暗红的液体,猛地溅在窗纸上,迅速晕开,像一朵盛开的罪恶之花。
血腥味,更浓了。
司凛终于抬眼,那双漆黑的眸子像毒蛇的信子,舔过虞扶摇的脸。他似乎很满意她的平静。
轮椅无声地滑到她面前。
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酒杯。
“皇后娘娘,”他轻笑,尾音拖得极长,满是嘲弄,“哦不,该叫夫人了。”
他将那杯酒推到她面前,病态潮红的脸上,笑意不达眼底,“喝了它。从今往后,你就是咱家的人了。”
这是合卺酒,也是投名状。
虞扶摇没有丝毫犹豫,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如同一团火,从喉管一路烧进胃里,呛得她眼眶瞬间泛红。
前世,萧景琰赐给她的毒酒,也是这般滋味。
她强忍着,愣是没让一滴泪落下,只将空杯重重放回桌上,发出“叩”的一声脆响。
司凛漆黑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玩味,声音愈发轻柔:“不怕咱家毒死你?”
虞扶摇缓缓屈膝,跪了下去,额头触地,声音温顺得像一只驯服的猫:“能死在千岁手里,是奴婢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