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着眼,苍白的脸在蒸腾的热气中,那抹病态的潮红愈发鲜艳。
虞扶摇取过一旁的巾帕,浸湿,拧干,动作熟练地为他擦拭后背。她的指尖触到那些伤疤,有的已经平滑,有的却依旧凸起,触感骇人。她全程目不斜视,神情专注,仿佛在擦拭一件没有生命的玉器,一件需要小心保养的凶器。
忽然,一捧滚烫的热水猛地泼在她脸上。
水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留下灼热的刺痛。她却连眼都未眨一下,只是停下手中的动作,静静地垂首。
“你就一点都不怕咱家?”司凛不知何时睁开了眼,那双漆黑的瞳孔在水雾中,像两个深不见底的旋涡,要将人的魂魄吸进去。
他伸手,湿漉漉的指尖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不大,却带着一股阴冷的黏腻。
“怕。”虞扶摇终于抬眼,平静地回视他,那双曾经盛满哀伤的眸子,此刻清澈如洗,却也空无一物,“但奴婢的命是千岁的。您想何时拿去,都可以。”
司凛的指尖紧了紧,似乎要将她的下颌骨捏碎。他死死盯着她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出哪怕一丝伪装的痕迹。可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死寂的顺从。
良久,他忽地笑了,松开手,懒懒地靠回池壁。
“没趣。”
第二天,府里来了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当朝太傅之女,皇帝萧景琰心尖上的白月光,苏清婉。
她一袭素白长裙,不施粉黛,却更显得楚楚可怜,仿佛一朵风雨中飘摇的白莲。她一进门,便拉住虞扶摇的手,眼眶先红了:“扶摇妹妹,你这又是何苦?我听闻你……竟入了千岁府,心都碎了。”
她言辞恳切,仿佛真是为旧友心痛,可那双美眸深处一闪而过的得意与怜悯,却没能逃过虞扶摇的眼睛。
“皇上心里是有你的,”苏清婉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诱哄,“他只是一时气愤。你若肯回去低个头,认个错,他定会回心转意的。这地方……这地方哪是人待的?”
她说着,还嫌恶地扫视了一眼周围肃杀的陈设。
虞扶摇垂眸,抽出自己的手,声音温顺:“苏姑娘说笑了。奴婢如今是千岁的人,不敢再有他想。”
“你!”苏清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正要再说些什么。
“咳……咳咳……”
一阵病弱的咳嗽声传来,司凛由人推着轮椅,从内堂缓缓而出。他依旧披着那件厚重的黑貂,脸色比昨日更差,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咱家这府里,真是许久没这么热闹过了。”他虚弱地抬了抬手,“苏姑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苏清婉连忙行礼,姿态柔弱:“不敢,清婉只是……只是来探望扶摇妹妹。”
“哦?探望?”司凛轻笑一声,亲信立刻奉上一杯热茶。他接过,刚要递给苏清婉,手却猛地一抖。
“哐当!”
青瓷茶杯脱手,滚烫的茶水不偏不倚,尽数泼在了苏清婉华丽的素白裙摆上,迅速晕开一团狼狈的水渍。
“哎呀!”司凛惊呼一声,满脸歉意,那双眼睛里却毫无笑意,“瞧咱家这手,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苏姑娘,咱家这地方腌臢,弄脏了你的裙子,可是咱家的大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