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可此时,宾客们的议论已经压不住了。云筝抹着泪,声音颤抖:“我本以为,嫁入侯府是良配,却不想……竟要受这般屈辱。侯府若容不下我,我这就回门,也好过在这里被人糟践!” 说着,就要往门外走,脚步踉跄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栽倒。

江闻舟急了,冲过去要拦,却被云筝狠狠推了一把。他重心不稳,摔在青石板上,扬起一阵灰尘。云筝趁乱逃出侯府,心跳如鼓——第一步,成了。

坐在回云家的轿子里,云筝擦去脸上的泪,眼神冷得像冰。上一世的仇,这一世的债,她要一笔一笔讨回来。

吉时的锣声刚过三响,侯府门前的红毡已从石阶铺到街角,却在临门三步处断了势头。云筝端坐在轿中,指尖捏着帕子的一角,绣着的并蒂莲被她捻得变了形。轿外的喧哗隔着层薄纱传来,有宾客的笑语,有仆役的吆喝,更有一道刻意压低却藏不住得意的女声,正与江闻舟说着什么。

她记得这声音。上一世此刻,她正被喜娘搀扶着,满心羞怯地等着跨火盆,只当那是侯府哪位体面的女眷在与新郎说笑。直到三年后,叶菱挺着孕肚闯入她的院子,将一封沾着脂粉香的私信甩在她脸上,她才知这“体面女眷”原是自己的亲嫂子——江闻舟长兄江闻砚的正妻,叶菱。

轿子猛地一顿,喜娘高亢的嗓音在外响起:“新娘子下轿喽——”

云筝深吸一口气,将帕子松开。指尖的凉意顺着血脉蔓延,压下了眼底翻涌的恨意。她没有像上一世那样急着应声,反而静坐着,听着轿外江闻舟不耐烦的催促:“磨磨蹭蹭做什么?商贾人家的规矩,果然是散漫。”

这话引得周围一阵低笑,其中不乏对云家的轻慢。云筝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隔着轿帘朗声道:“世子说笑了。我云家虽在市井讨生活,却也知‘礼’字为先。只是不知,侯府的‘礼’,是让新娘子在轿里等着,听新郎与旁人调笑么?”

轿外的笑声戛然而止。江闻舟的声音沉了几分:“胡言乱语什么?快些下轿!”

云筝不再搭话,只示意喜娘扶自己。朱红轿帘被掀开的刹那,刺目的阳光混着红绸的艳色涌进来,她微微眯眼,目光越过簇拥的人群,精准地落在街角那顶被刻意遮挡的花轿上。

那轿子比她这顶更华美,轿身描金绘彩,四角悬着的银铃虽没响,却看得出是用上好的南海珍珠串成。此刻轿帘半挑,露出一张精心描画的脸——柳叶眉,杏核眼,正是叶菱。她穿着一身藕荷色的锦绣褙子,鬓边斜插一支赤金点翠步摇,明明是观礼的身份,眼神却黏在江闻舟身上,藏不住的缱绻与得意。

上一世,她就是被这副“纯良”面孔骗了。叶菱总以“嫂子”自居,时常来她院里送些点心,说些江闻舟的喜好,实则句句都在挑拨她与江闻舟的关系,转头又在江闻舟面前哭诉她“善妒”“小家子气”。直到家族被构陷抄家,父亲在狱中自尽,她才从叶菱醉酒后的真言里得知,这一切的开端,便是这对叔嫂早已苟合,怕她碍事,才联手设下的毒计。

“新娘子,跨火盆了。”喜娘的声音拉回云筝的思绪,她被扶着往前挪了两步,火盆里的炭火正旺,映得她的红盖头泛出暖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