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书房里死一般寂静。

余辰脸上的惊叹和兴奋瞬间被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取代。他僵在原地,看着地上的碎片,又猛地抬头看向林晚秋,嘴唇动了动:“晚秋姐,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林晚秋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她看着地上那枚母亲唯一的遗物化作冰冷的碎片,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下意识地看向书桌后的沈砚。

沈砚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从宽大的椅子里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惊怒,没有痛惜,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着地板上那片狼藉的碎玉。

那目光太沉,太静,像暴风雨来临前死寂的海面,蕴藏着毁灭一切的力量。整个书房的气压仿佛骤然降低,空气粘稠得让人窒息。

余辰被他看得心底发毛,那股被纵容惯了的优越感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本能的心虚和恐惧。他下意识地往林晚秋身边缩了缩,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晚秋姐……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

林晚秋也被沈砚那种死寂般的眼神慑住了。巨大的恐慌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想要保护身边人的冲动瞬间攫住了她。她几乎是本能地、在沈砚那可怕的目光压迫下,猛地向前一步,挡在了余辰的身前,仿佛要为他隔绝开那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寒冰。

她抬起头,迎上沈砚的目光,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息事宁人的语气:“阿砚……阿砚你冷静点!余辰他不是故意的!真的只是意外!一块……一块玉而已,碎了就碎了,你……你别跟他计较,好不好?”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带着一种奇异的、空洞的回音。

“一块玉而已?”

“别跟他计较?”

“好不好?”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冰锥,精准无比地、狠狠凿进了沈砚心脏最深处那道早已布满裂痕的旧伤里。那冰锥带着刺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那里仅存的一点温热,冻结了所有残存的、自欺欺人的念想。

他盯着林晚秋,盯着她那张写满紧张和恳求的脸,盯着她下意识护在余辰身前的姿态。目光缓缓下移,掠过她苍白的手指,最终定格在地板上那摊刺目的碎片上。母亲临终前枯槁的面容、颤抖的手、放进他掌心时那枚温润的平安扣……那些画面碎片般闪过脑海,最后被眼前这护着“意外”凶手的景象彻底击得粉碎。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的洪流从心脏炸开,瞬间席卷全身,冲垮了最后一丝名为“忍耐”的堤坝。

沈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他猛地抬手,用力撑在沉重的红木书桌边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手背上暴起根根青筋,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即将喷薄而出的东西。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冰冷,吸入肺腑,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然后,他抬起了头。

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的咆哮,没有痛心的质问,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悲伤都看不到。只有一种彻骨的、死寂的平静。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此刻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光,只剩下无尽的、冰冷的黑暗,沉沉地笼罩在林晚秋和余辰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