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看地上的碎片一眼,仿佛那只是一堆无关紧要的尘埃。
在两人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沈砚缓缓地、动作异常平稳地拉开了书桌最上层的抽屉。他的手指修长而稳定,没有一丝颤抖,精准地从里面抽出了一份装订整齐的文件。
洁白的A4纸,在书房明亮的灯光下,反射着冰冷而刺眼的光。
文件的封面上,四个加粗的黑体字,如同四道冰冷的判决,清晰地映入林晚秋骤然紧缩的瞳孔里——
**离婚协议书。**
林晚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连嘴唇都失去了颜色。她像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身体猛地一晃,瞳孔因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而急剧放大,死死地盯着那四个字,仿佛不认识它们一般。她张着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急促而紊乱的呼吸声在死寂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余辰也愣住了,脸上的慌乱瞬间被错愕取代,他看看那份文件,又看看沈砚毫无波澜的脸,再看看面无人色的林晚秋,一时间竟忘了反应。
沈砚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他拿起桌上的钢笔,拔开笔帽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笔尖悬停在签名栏上方,那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还空着。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笔尖落下,划过纸张。沈砚的名字,在他手下被一笔一划、极其平稳地书写出来。没有愤怒的潦草,没有悲伤的颤抖,只有一种冷硬如铁的决绝。那字迹清晰、锐利,如同他此刻的眼神,带着斩断一切的冰冷锋芒。
最后一个笔画完成。沈砚放下笔,将那份签好字的协议书轻轻推到书桌靠近林晚秋的那一侧边缘。
他没有再看林晚秋一眼,也没有看地上那堆象征着母亲最后温情的碎片。他转过身,脊背挺得笔直,像一座沉默的孤峰,径直朝着书房门口走去。脚步沉稳,没有丝毫停顿,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清晰而沉重的回响,如同敲打在林晚秋濒临崩溃的心弦上。
那决绝的背影,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消失在书房门外。只留下那份冰冷的协议书,静静地躺在书桌边缘,像一个无声的句号。
“不……沈砚!你等等!”林晚秋像是突然从噩梦中惊醒,发出一声嘶哑的尖叫。她不顾一切地想要冲出去,却被脚下的翡翠碎片绊了一下,踉跄着差点摔倒。等她稳住身形,不顾被碎玉边缘划破的脚踝传来的刺痛追到门口时,走廊里早已空无一人。
只有那沉稳的、毫不回头的脚步声,沿着楼梯,一路向下,越来越远,最终彻底消失。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搬离的日子定在一周后,一个阴沉的下午。天空是铅灰色的,压得很低,仿佛随时会倾泻下冰冷的雨水。
沈砚的东西并不多。他向来生活简素,真正属于他个人的物品,几个大纸箱便足以装下。陈助理带着几个训练有素、动作麻利的工人,沉默而高效地将那些箱子搬上停在别墅门口的黑色商务车。整个过程安静得近乎压抑,只有纸箱摩擦和偶尔的低声确认打破沉寂。
沈砚站在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身影显得有些孤峭。他没有回头去看这生活了三年的地方,目光落在窗外花园里那些依旧开得热烈的茉莉花上。白色的花朵在灰暗的天色下,显得有些惨淡。浓郁的香气固执地透过玻璃缝隙钻进来,此刻闻起来,却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