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1934年的上海雨夜遇见欧阳拂辰。 他捂着流血的手臂撞进我的书店,身后是霓虹与枪声。 “别出声。”他湿漉漉的呼吸烫着我的耳垂。 后来百乐门的舞池里,他搂着别的女人腰肢冲我举杯:“蔺小姐的翻译稿,我很喜欢。” 我转身就走,却被他按在更衣室镜前:“之兰,你翻译雪莱时心跳也这么快吗?” 他胸口的弹痕贴着我掌心:“这伤是我见你挨的——现在,还要推开我吗?”
雨,是从傍晚开始下的。
起初是细密的雨丝,悄无声息地润湿了上海滩傍晚燥热的柏油马路,蒸腾起一股混合着灰尘、煤烟和不知名花香的潮湿气息。很快,雨势便大了起来,豆大的雨点砸在梧桐宽大的叶片上,噼啪作响,汇成一片喧哗的白噪音。霞飞路两侧店铺的霓虹灯次第亮起,红的、绿的、蓝的,在湿漉漉的柏油路面上投下破碎迷离的光影,又被匆匆驶过的黄包车和黑亮小汽车碾得更加支离破碎。
“兰心书屋”的玻璃橱窗,被这层水幕晕染得模糊不清。里面透出的灯光是暖黄色的,柔和地映照着整齐排列的书脊。蔺之兰站在橱窗内侧,指尖拂过一本硬壳精装的《雪莱诗选》封面,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丝质手套传来。她微微蹙着眉,目光却有些放空,并非落在书页上,而是穿透了那层模糊的雨幕,投向霓虹闪烁、车水马龙的街道深处。外间世界的喧嚣被厚厚的玻璃隔绝了大半,只剩下一种遥远而沉闷的嗡鸣,衬得这间小小的书店愈发像个与世隔绝的孤岛。
一阵裹挟着凉意的湿风猛地卷了进来,挂在门框上的黄铜铃铛发出一串急促而清脆的“叮当”声。门被粗暴地撞开了。
蔺之兰下意识地抬头。一个高大的身影裹挟着风雨的寒气,几乎是踉跄着跌了进来。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压过了书店里原本清雅的油墨与纸张的香气,猝不及防地钻入她的鼻腔。来人穿着质地考究的黑色西装,此刻却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线条。他一只手死死捂着左上臂,深色的布料被浸湿了一大片,那暗红正以一种令人心惊的速度蔓延开来。几缕湿透的黑发狼狈地贴在额角,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不断滴落。他的脸色在书店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嘴唇紧抿着,可那双眼睛——当它们猛地抬起,精准地攫住蔺之兰的瞬间——却锐利得惊人,像被雨水洗过的寒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深处翻涌着未散的惊悸和一种近乎野兽般的警惕。
“关门!别出声!”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砂纸磨过喉咙,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口吻。
蔺之兰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得胸腔生疼。她从未经历过如此场面,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在那双眼睛的逼视下,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她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撞在冰冷的书架上,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那本《雪莱诗选》,坚硬的封面硌着掌心。
就在她后退的瞬间,门外街道上,远远地传来几声突兀而尖锐的爆响!像是什么东西被骤然撕裂,穿透了雨幕的喧哗,清晰地刺入耳膜。是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