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哟,稀客啊。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老婆子这儿?” 她嘴上说着,还是拉开了门。屋子不大,光线昏暗,陈设简单老旧,却收拾得异常干净,带着一种孤寡老人特有的、近乎偏执的整洁感。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檀香和药味混合的气息。

“瞧您说的,想您了,过来看看。” 我笑着走进去,把手里提着的营养品放在桌上,“给您带了点东西。”

婆婆瞥了一眼那些包装精美的盒子,鼻子里哼了一声,没说什么,自顾自走到窗边的旧藤椅上坐下,拿起毛线开始织,动作有些僵硬。她的腰背一直不太好,王建平嘴上说要接她去住大别墅,她总说住不惯,嫌没人气。我知道,她是怕离儿子远了,控制力就弱了。

我在她对面的小板凳上坐下,把那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轻轻放在膝盖上。

“妈,” 我开口,声音依旧温顺,甚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和迷茫,“我…我最近心里头有点乱,遇到点事,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想来想去,只能来问问您的主意。”

婆婆织毛衣的手停了一下,撩起眼皮看我:“什么事?建平又惹你了?” 语气带着点“肯定是你小题大做”的不耐烦。

“不是…是…是这个。” 我像是鼓足了勇气,才把膝盖上的牛皮纸袋拿起来,递过去,手指微微颤抖着,“有人…匿名寄给我的。我不知道该不该信…”

婆婆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放下毛线针,接过文件袋。她皱着眉,用力抠开那坚硬的红色蜡封,发出“嘎嘣”一声轻响。她抽出里面的东西。

不是文件。

是一叠照片。厚厚的一叠。

最上面那张,清晰地印着王建平和小曼在酒店房间客厅沙发上纠缠的画面。角度抓得极好,两人的脸都看得清清楚楚。王建平的表情,是婆婆从未在她引以为傲的儿子脸上见过的贪婪和放纵。小曼年轻的身体,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

婆婆的手猛地一抖。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大,死死盯着照片,像是不认识上面的人。她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枯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捏得照片边缘都起了皱。她一张张往下翻,动作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抖。浴室里的,卧室里的……每一张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老花眼上。

“这…这是…” 她的声音像是从破旧的风箱里挤出来,嘶哑而惊恐,“假的!一定是假的!有人要害我儿子!是谁?!谁给你的?!” 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向我,仿佛是我制造了这一切。

“妈,我也不知道是谁寄的……” 我垂下眼,声音带着哽咽,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无助和惶恐,“我收到的时候也吓坏了……我……我去找过建平了……”

婆婆的喘息声更重了,胸口剧烈起伏:“他…他怎么说?!” 那语气,带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冀,希望儿子能给出一个完美的解释,把这肮脏的一切抹去。

我抬起头,看着她,眼圈适时地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没有掉下来。我吸了吸鼻子,努力模仿着那天在酒店门口王建平那副漫不经心、理所当然的语气,甚至模仿了他那带着酒气的尾音:

“他……他说:‘玩玩而已。都这个年纪了,你懂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