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爹是当朝太子,失忆时被我那卖豆腐的娘捡回了家。

他恢复记忆那天,一纸赐死诏书送到了家门口。

他高高在上,拥着京城第一贵女,骂我娘是玷污龙体的乡野村妇,罪该万死。

可他不知道,我娘那双磨豆腐的手,拿起刀时,连阎王都得绕着走。

他更不知道,他亲手将这把刀,递向了他最敬畏的母后。

这场好戏,才刚刚开场。

01

传旨太监那把破锣嗓子吼出“赐死”两个字时,我娘手里的石磨盘,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雪白的豆浆顺着磨槽淌下来,像即将流尽的眼泪。

磨盘转动的声音,吱呀,吱呀,像骨头在呻吟。

可我娘没哭。

她甚至没抬头。

她的侧脸隐在缭绕的水汽里,看不真切,只有下颌的线条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我疯了一样冲过去,死死抱住那太监油腻腻的大腿。

他腿上锦缎的料子冰凉刺骨,上面绣着的飞鱼纹样,张牙舞爪,像要活过来吞了我。

“我爹呢!我要见我爹!他答应过会八抬大轿来娶我娘的!”

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嗓子都破了音。

“放肆!”

太监一脚把我踹开,力道大得惊人。

我整个人滚进冰冷的豆渣堆里,湿滑黏腻的豆渣糊了我一脸一身,那股子豆腥味钻进鼻子里,呛得我眼泪直流。

他啐了一口,黄色的浓痰正好落在我面前的地上。

他满脸鄙夷,眼角的褶子堆在一起,像一朵烂掉的菊花。

“殿下的名讳也是你这野种能叫的?”

“殿下说了,沈氏这等卑贱之人,连给他提鞋都不配,速速领旨谢恩,别耽误了咱家回宫复命!”

他的声音又尖又利,划过清晨小院的宁静,惊得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飞走了一片。

我死死盯着他,想把这张脸刻进骨子里,想用牙齿咬碎他的每一寸皮肉。

我娘说过,记仇是活下去的第一步。

她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磨盘停转的瞬间,整个院子都安静下来,只剩下我的抽泣声。

她用挂在脖子上的布巾,仔仔细细擦了擦手,每一个指缝都不放过。

然后,她站起身,那张常年被水汽氤氲得温润如玉的脸上,平静得像一口深冬里结了冰的古井。

她对着那个满脸褶子的太监笑了笑,唇角微微勾起,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公公远道而来,辛苦了,喝碗豆浆再走吧。”

那笑容,让我背后发凉,连骨头缝里都在冒着寒气。

太监像是见了鬼,连连后退,一双小眼睛里满是惊恐和厌恶。

“你……你这个妖妇,死到临头还敢放肆!咱家不喝你的脏东西!”

我娘没再理他,走到我面前,蹲下身。

她用指腹轻轻擦去我嘴角的血迹,那上面混着豆渣和泥土。

她的指尖冰凉,眼神却烫得吓人,像淬火的钢。

“檀儿,记住了,任何人给你的东西,都得接着。”

她的话很轻,却像钉子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地钉进我的心里。

说完,她站起身,走向那个还在瑟缩的太监。

她从他抖个不停的手中,接过了那匹要她命的白绫。

白绫是上好的素锦,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摸上去一定很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