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秋盯着他看了半晌,目光从他手腕的旧疤,到道袍上绣着的太极图,再到那柄桃木剑上的铃铛。她终于转身,从工具箱里翻出一副白手套,动作缓慢而庄重,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她小心翼翼地取下老太太发髻上的银钗。钗头是只展翅的凤凰,眼珠镶着点翠,在白炽灯下泛着幽蓝的光——确实不是家属送来的遗物。
“现在信了?”沈惊鸿笑得得意,接过银钗时指尖在凤凰眼珠上一抹,那点翠突然渗出暗红色,像滴凝固的血。他捏着银钗往黄符上一按,符纸“腾”地燃起幽蓝火苗,转瞬就烧成了灰。
灰烬落地的瞬间,冰柜的嗡鸣声似乎都轻了些。林砚秋看着老太太安详的睡颜,忽然想起凌晨换香时,确实听见冰柜里传来过细碎的咿呀声,当时只当是管道老化的杂音。
“多谢。”她摘了手套,声音缓和了些。
沈惊鸿把烧剩的银钗放回原处,桃木剑往背后一插,忽然凑近她,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发:“林小姐是吧?我在花名册上见过你名字。以后遇上麻烦,可以去北巷的三清观找我。”他指腹在她手背轻轻敲了敲,像敲一声木鱼,“就说找沈惊鸿,报我名号,打八折。”
林砚秋看着他转身时飘起的衣袂,袖口绣着的太极图在阴影里若隐若现。停灵堂的香燃到了尽头,灰烬落在供桌上,像层薄薄的雪。
她忽然觉得,这雪,落得有些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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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再次打交道,是在三天后的雨夜。
林砚秋接到电话时,正在给一具溺水身亡的少年整理遗容。少年的脸泡得发白,嘴唇泛青,她用特制的膏体一点点修饰,想让他在告别仪式上,至少看起来像睡着了。
电话那头是家属,哭得撕心裂肺:“林师傅,您快来吧!我爸……我爸刚过世,突然坐起来了!还在骂人!”
她赶到老式居民楼时,雨正下得瓢泼。三楼的窗户透着昏黄的灯,隐约传来中气十足的骂声,夹杂着瓷器碎裂的脆响。林砚秋攥着工具箱的手紧了紧,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亮起,映出墙上斑驳的“福”字,红得像干涸的血。
开门的是个哭红了眼的中年男人,刚要说话,就被屋里的吼声打断:“小兔崽子!敢藏老子的酒壶!”
客厅里,穿寿衣的老爷子正叉着腰站在茶几前,面前跪着个瑟瑟发抖的年轻姑娘。老人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眼珠浑浊得像蒙了层雾,嘴角却咧着诡异的笑,仿佛在演一出荒诞的戏。
“林师傅,您可来了。”男人抹了把脸,“我爸下午还好好的,傍晚突然就……”
林砚秋没说话,从工具箱里拿出银针和艾草。她刚要上前,就听见身后有人吹了声口哨:“哟,这么热闹?”
沈惊鸿披着件黑色的雨衣,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手里拎着个装符纸的黄布包。他挤进门时撞了林砚秋一下,带着雨气的肩膀蹭过她的胳膊,留下一道湿冷的痕迹。
“你怎么来了?”林砚秋皱眉。
“家属怕你搞不定,给三清观打了电话。”沈惊鸿冲她眨眨眼,径直走到老爷子面前,“张大爷,地府的车还有三小时就到了,您老这是打算改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