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第一缕阳光如同被揉碎的金箔,悄无声息地漫过 “晚风甜品屋” 的玻璃窗。苏晚正专注地给刚出炉的可颂刷上一层薄薄的蜂蜜,手腕转动间,蜜色的光泽均匀地裹住酥松的面皮。空气中浮动着黄油与焦糖交织的甜香,混杂着烤箱余温里酵母发酵的微酸,像极了外婆在世时厨房的味道。
她指尖沾着的蜂蜜微微发黏,恍惚间竟像是握住了童年某个夏日的午后。那时外婆也是这样站在灶台前,白瓷碗里盛着搅打好的蛋液,阳光穿过木格窗落在她银白的发丝上,让整个厨房都浸在温柔的光晕里。苏晚深吸一口气,将涌到眼眶的热意压下去 —— 这家开在老巷深处的甜品店,是她能握住的、与外婆最切近的联系。
“叮铃 ——” 门上的风铃被推开的气流带动,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声。苏晚下意识地抬头,准备扬起习惯性的微笑,却在看清来人时微微一怔。
站在门口的男人像一幅精心装裱的黑白照片,突兀地闯入这暖色调的空间。他身形挺拔如松,一身深灰色西装剪裁得无可挑剔,肩线笔挺得像是用尺子量过。领口露出的银灰色领带打得一丝不苟,与他周身散发出的疏离感相得益彰。最惹眼的是他左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腕表,低调的铂金表壳在晨光里反射出冷冽的光,无声地宣告着与这条布满青苔的老巷格格不入的身份。
男人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陈列柜,掠过马卡龙的缤纷、提拉米苏的醇厚,最终落在苏晚沾着面粉的米白色围裙上。那目光算不上审视,更像是在快速浏览一份无关紧要的文件。“要一份海盐焦糖蛋糕。”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像大提琴的最低音缓缓淌过,却又裹着一层冰壳,透着不容置疑的冷冽。
苏晚握着蜂蜜刷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的黏腻感忽然变得清晰。她见过形形色色的客人,有穿着校服的学生,有提着菜篮的主妇,偶尔也有来采风的摄影师,但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他像是从财经杂志的封面上走下来的,眉宇间攒着化不开的淡漠,仿佛周遭的甜香都无法浸润他分毫。
“好的,请稍等。” 她转身去取蛋糕,脚步落在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冷藏柜的玻璃门被拉开时,冷气带着焦糖的微苦扑面而来。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块巴掌大的蛋糕放进丝绒盒子,奶油裱花的螺旋纹路在她掌心微微颤动。递过去时,指尖不经意间擦过男人的手。
那触感冰凉得像冬日湖面的薄冰,苏晚像被蛰了似的猛地缩回手,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她看到自己手背上沾着的一点面粉,落在男人骨节分明的手背上,像雪落在了青石上。男人似乎并未在意,只是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个黑色钱包,抽出一张泛着金属光泽的黑卡。
“抱歉,我们这里只收现金。” 苏晚的声音低了几分,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窘迫。开店三年,她始终坚持用现金交易,总觉得纸币上带着的烟火气,才能让这些甜点真正落地生根。外婆说过,钱要经过手的温度,才算是真正流通的生活。
男人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细微的褶皱像是在光滑的宣纸上划了一道浅痕。他低头看了眼柜台,又抬眼望向巷口,似乎在评估什么。片刻后,他重新将手探进内袋,指尖在一堆卡片间翻找片刻,最终拿出几张纸币放在柜台上。纸币边缘有些微卷,大概是很少有机会被这样使用。他拿起蛋糕盒转身离开,皮鞋踩在石板路上的声音由近及远,风铃再次响起,像是为这短暂的交集画上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