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火场废墟里的“警服人影”

消防车撤离时,林野家的老房子已经烧得只剩骨架。焦黑的梁木歪歪扭扭地搭在墙上,像只被拔光了羽毛的鸟。林野和周深踩着发烫的碎砖往里走,鞋底粘着融化的塑料,发出“滋滋”的响。

“药箱应该在香案附近。”周深指着客厅中央的位置,那里原本摆着母亲的遗像,现在只剩一堆扭曲的金属支架,“李慧兰做事仔细,重要的东西总放在视线能及的地方。”

林野的目光扫过灰烬,突然被一块半焦的木板下的东西吸引——是药箱的一角,绿色的铁皮被熏成了黑色,但“阳光”两个字的红漆还残留着。他蹲下身,用树枝撬开木板,药箱已经变形,锁扣烧化了,里面的处方签和纸条烧成了纸灰,只有夹层的铁皮小盒还完好。

“胎发锦袋呢?”林野打开小盒,里面只剩那绺胎发和纸条,装碎片的锦袋不见了。

周深突然指向香案后的墙根:“那儿有本日记!”

是母亲的日记,蓝色封皮烧得卷了边,但中间几页被塑料膜包着,奇迹般地没被烧透。林野小心翼翼地翻开,字迹被烟熏得发灰,却能看清内容——

1983年8月15日

“今天去孤儿院,看见阿默躲在柴房哭。他说‘昨晚有穿警服的人来,问谁是赵院长的‘干儿子’,周明指着他说‘就是这小子’。警服的袖口有颗星,像老黄的制服。”

1983年8月20日

“老黄的保安服不见了,他说‘洗了’,但我在他床底看见件带泥的警服。阿默说那警服的人带走了三个孩子,说‘去城里看病’,但没让带行李。”

林野的手指顿在“警服袖口有颗星”这句上。老黄是孤儿院的保安,按规定只能穿无衔的制服,怎么会有“带星的警服”?除非他背后有真正的警察撑腰,甚至……他本身就是在编警察,来孤儿院当保安只是伪装。

“老黄不是普通保安。”周深的声音发沉,“我爸生前说过,1983年有个‘李警官’总来孤儿院,每次来都和赵建国关起门说话,周明见了他都得点头哈腰。”

林野突然想起母亲日记里的另一句话:“警服的人带走孩子时,手里拎着个黑色公文包,上面印着‘市公安局’的字。”

公文包、带星警服、老黄的伪装……这些线索像散落的拼图,慢慢拼出一个更可怕的轮廓:1983年的孤儿院事件,不仅有赵建国的贪婪、周明的帮凶,还有警方的参与。他们带走孩子,恐怕不是“看病”,而是灭口。

“锦袋里的碎片,会不会被那个‘李警官’的人拿走了?”林野攥紧日记,指节泛白。

周深却盯着日记最后一页的空白处,那里有个用指甲刻的歪歪扭扭的警号:0573。“这是那个李警官的警号。我爸的笔记本里记过一次,说‘0573是赵老四的靠山’。”

二、公墓值班室的“勒痕”

赵坤找到公墓值班室时,太阳刚爬到山顶。值班室的门虚掩着,推开门,一股浓烈的煤气味涌出来,混杂着淡淡的血腥味。

老黄趴在桌上,背对着门口,后颈的皮肤发紫,一根黑色的橡胶棍绕着他的脖子,打了三个死结——是他平时用来驱赶野狗的警棍。

赵坤的胃里一阵翻涌。他绕到桌前,老黄的眼睛瞪得滚圆,舌头伸出来,脸上凝固着极度的恐惧。更诡异的是,他的手腕上有圈淡红色的勒痕,和1983年第11个死者(孤儿院的厨娘)的死法一模一样——当年厨娘就是被自己的围裙带勒死在灶台边。

“诅咒在复刻。”赵坤拿出手机拍照,指尖在发抖。老黄的死法证明,簿子的规则不仅针对“写下名字的人”,还会自动找上“历史参与者”,用他们当年见证的死法复仇。

他在老黄的抽屉里翻找,除了一本值班记录,还有个上了锁的铁盒。赵坤用工兵铲撬开,里面有一沓泛黄的工资条,抬头都是“阳光孤儿院”,收款人是“黄志强”(老黄的全名),而发款人签名处,赫然是“赵建国”。

其中一张1983年9月的工资条备注栏,用红笔写着:“处理掉穿白衬衫的,切记,用‘他’的方法。”

“穿白衬衫的”是林默。“他的方法”——指的是簿子的诅咒?

赵坤突然想起爷爷日记里的一句话:“黄志强可靠,给他的‘好处’够他养三代。”原来老黄不是被威胁,是主动为赵建国卖命,甚至参与了对林默的追杀。

铁盒底层还有枚褪色的警徽,不是保安的样式,是正式民警的制式,编号被磨掉了,但背面刻着个极小的“李”字。

“李警官……0573……”赵坤把警徽塞进兜里,突然意识到一个更可怕的事:老黄昨晚烧林家房子,不是为了“阻止怨念”,是为了销毁和“李警官”有关的证据——母亲的日记里,很可能记着这个李警官的真实身份。

值班室的窗户突然被风吹开,一张纸从老黄的值班记录里飘出来,落在赵坤脚边。是张1983年的照片,老黄穿着警服,站在孤儿院门口,身边站着个戴眼镜的男人,手里拎着个黑色公文包,袖口露出半颗星。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李局交代,火灭后,带‘钥匙’回局里。”

三、档案室里的“空白病历”

市一院的档案室在住院部顶楼,木门上的油漆剥落得厉害,锁孔里塞着半根火柴,像是故意不让人打开。林默从口袋里掏出根回形针,捣鼓了两下,“咔哒”一声,锁开了。

档案柜排列得像墓碑,上面落满了灰。林默找到标着“1983”的柜子,指尖划过一排排档案袋,停在“李慧兰”三个字上。

档案袋很薄,里面只有几张纸:入职申请表、年度考核表,还有一张请假单——1983年9月到12月,三个月病假,理由是“精神衰弱”。

没有病历,没有诊断记录,甚至没有主治医生的签名。

林默皱起眉,他记得周深说过,母亲当年的缴费单指向孤儿院,难道这三个月她根本没生病,是被强制送到了孤儿院?

他把档案袋倒过来抖了抖,一张折叠的处方签掉了出来,不是母亲写的,字迹更潦草,上面的药和孤儿院孩子用的一样:氯丙嗪、苯海索,还有那味被划掉的曼陀罗。

处方签的右下角有个模糊的签名,像被水晕过,只能看清最后一个字:“……伟”。

“李伟?”林默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小时候偷听到赵建国打电话,总提到“李局伟”,说“这事得他点头”。难道那个带星的警服人,就是这位“李局伟”?

他突然想起母亲日记里的警号“0573”,掏出手机查了下——1983年市公安局的公开名单里,编号0573的民警叫“李伟”,时任刑侦支队副队长,后来升了副局长,十年前退休,现在住在老城区的公安局家属院。

档案柜最底层有个松动的木板,林默抽出来,里面藏着个牛皮纸信封,是母亲的笔迹:“阿默亲启,若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已不在。1983年我在孤儿院‘养病’时,看见李伟和赵建国在阁楼烧账册,账册上有孩子们的名字,还有……‘循环簿’的购买记录。”

购买记录?簿子不是凭空出现的,是被人买下来的?

林默捏紧信封,指腹触到里面有个硬东西。倒出来一看,是枚生锈的铜钥匙,上面刻着“302”——是公安局家属院的门牌号。

母亲早就知道李伟的住址,甚至留下了钥匙。她当年藏下这封信,就是等着林默有一天能找到李伟,查清簿子的来历。

窗外传来鸽子的咕咕声,林默抬头看向老城区的方向,那里有片灰色的家属楼,正是李伟住的地方。他把钥匙塞进兜里,突然觉得口袋里的皮质碎片在发烫——不是三块碎片融合的热,是一种带着恶意的烫,像有双眼睛在盯着他。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白衬衫,“林默”两个字的墨汁又晕开了些,边缘渗出暗红色的细线,像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