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绿色火焰还在舔舐着墙壁,林默攥着那张“交易协议”,指腹几乎要嵌进纸页的褶皱里。林秀的字迹在火光中微微发颤,像她最后看他时那双含着泪的眼睛——原来母亲不是被胁迫,是用自己的命,给了他一条“不知道真相”的活路。
“她错了。”李伟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嘴角挂着血沫,手里不知何时多了块从玻璃罐里捞出来的蛇骨,“她以为‘不知晓’就能活得安稳?这簿子认血亲,就算你忘了自己是谁,它也会像狗一样跟着你,直到把你拖进循环里。”
林默猛地回头,蛇骨的尖端正对着他的胸口。他侧身躲开时,怀里的皮质碎片突然发烫,与李伟公文包里那半块“环”字残片产生了共鸣,发出“嗡”的低鸣。火焰中的其他碎片像是被唤醒,纷纷往两人中间聚拢,在空中拼出大半个“循环”的轮廓,只差最后一笔就能完整。
“你看,它在等。”李伟笑得越发狰狞,“等你我手里的碎片合在一起,等林家的血喂饱它——”
话没说完,他突然捂住胸口,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林默看见有暗红色的纹路从他手腕爬上脖颈,像印泥里那些血管状的纤维,正往他心脏的位置钻。“怎么回事……”李伟的声音发飘,“我明明用了仿冒印泥……”
林默想起林秀协议里的第三条:“簿子若失控,需由林家后人亲手销毁。”或许,这不是失控,是反噬——簿子认主,只认林家的血,李伟用仿冒印泥强行介入,等于在给它喂“毒药”。
他趁机扑过去,夺过李伟手里的蛇骨,反手顶在对方咽喉:“说!张启明尸体里的碎片在哪?”
李伟的瞳孔在收缩,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那些暗红色纹路已经爬到他的脸颊,在眼角开出一朵畸形的花。“在……在停尸房的……冰柜夹层……”他的视线突然越过林默,看向地下室入口,眼神里充满恐惧,“它来了……”
林默猛地回头,入口处的阴影里站着个模糊的人影,手里举着盏老式马灯,灯芯的光晕里,能看见他胸前别着的警号:0573。
是另一个“李伟”?还是……
没等他看清,马灯突然熄灭,地下室陷入一片漆黑。混乱中,他感觉有人撞了自己一下,等重新摸到打火机照亮时,李伟已经倒在地上没了气息,胸口的暗红纹路结成了一块硬痂,像块凝固的印泥。而那半块“环”字残片,不见了。
只有林秀的协议还攥在手里,最后一行字被火焰燎得发卷:“销毁之法,藏于工坊石碾……”
林家工坊的石碾子还在微微震动,林野蹲在碾盘前,看着周深用镊子从纹路里夹出的东西——不是污垢,是一小撮干燥的胎发,黑中带棕,和他药箱里那绺、印泥里嵌着的头发一模一样。
“是林默的胎发。”周深的声音发哑,他刚用随身携带的简易检测仪测过,发质年代与1978年吻合,“林秀当年不仅用了他的初啼当引,还把他的胎发混进了石碾的纹路里。”
林野的指尖划过那些胎发,突然想起母亲日记里的话:“姑姑说,石碾是工坊的‘心’,能养所有待成型的东西。”难道这石碾子不是普通的工具,是林家用来“温养”诅咒道具的容器?
他从背包里掏出青瓷盒,打开印泥。当印泥接触到石碾子的瞬间,碾盘突然剧烈转动起来,纹路里的胎发被卷成细小的旋涡,与印泥融合成暗红色的液体,顺着缠枝莲纹样往下流,在地面汇成一个完整的“引”字。
“缺的‘引’,就是这个。”林野的心脏狂跳,“林秀当年没完成的最后一步,是用林默的胎发混合印泥,激活石碾子的‘养’性,让簿子成为真正的‘活物’。”
周深突然指向石碾子旁的工作台,刚才被忽略的一堆木屑里,露出半本烧焦的日记,纸页边缘还沾着马灯的灯油味。是林秀的字迹,比之前的日记更潦草,像是在极度痛苦中写的:
“1978年6月14日,建国说李伟要抢簿子,用默儿的命威胁。我把胎发藏进石碾,把销毁之法写在最后——若他认主,需用石碾碾碎所有碎片,混上我的血衣……”
血衣?林野猛地抬头,视线扫过工坊的横梁。那里挂着件褪色的蓝布褂子,衣角沾着黑褐色的斑点,像干涸的血。他爬上去把褂子取下来,布料粗糙,与林秀虚影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褂子的口袋里塞着张纸条,是赵建国的笔迹:“秀儿,我把你的血衣藏在这,等默儿长大,若他想毁了那东西,就让他来取。我欠你的,欠林家的,只能这样还了。”
这时,林野的手机突然震动,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张照片:地下室里,李伟倒在绿色火焰中,胸口的暗红纹路结成硬痂。发信人附了一行字:“碎片被假李伟带走,往工坊来了。”
是林默。
林野刚想回消息,工坊的木门突然被撞开,一个穿警服的人影冲了进来,手里举着枪,胸前的警号在晨光中闪着冷光:0573。他的另一只手里攥着半块皮质碎片,正是李伟丢失的那半块“环”字残片。
“把石碾子里的东西交出来。”假李伟的声音和真李伟一模一样,只是眼神更冷,像淬了冰,“不然,他们俩的命,都得留这。”
林野这才发现,他身后还押着两个人——周深被反剪着双手,赵坤的额角在流血,显然是被突然袭击了。
赵坤的目光越过假李伟,落在林野手里的蓝布褂子上,突然大喊:“那是林秀的血衣!爷爷说过,血衣混印泥,能让簿子暂时失灵!”
假李伟的脸色变了变,扣动扳机的瞬间,林野猛地将青瓷盒里的印泥泼向他。暗红的印泥在空中炸开,与血衣上的斑点产生反应,冒出刺鼻的白烟。假李伟惨叫一声,手里的枪掉在地上,那半块“环”字残片被白烟裹住,发出凄厉的尖啸,像有生命在挣扎。
混乱中,赵坤挣脱束缚,扑过去捡起枪,对准假李伟的腿开了一枪。周深趁机绊倒对方,林野抓起石碾旁的撬棍,狠狠砸在假李伟攥着碎片的手上。
“咔嚓”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混着碎片的哀鸣。假李伟的手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皮肤下的血管像印泥里的纤维般凸起,迅速变成暗红色。“不可能……我才是它的主人……”他的身体开始透明,像林秀的虚影那样,慢慢消散在晨光里,只留下那半块“环”字残片,落在石碾子旁。
林默赶到时,工坊里只剩下满地狼藉。林野正蹲在石碾前,将所有碎片收集起来,与林秀的血衣、印泥一起放进碾盘。赵坤在给周深包扎伤口,额角的血滴在地上,与暗红色的印泥融在一起。
“销毁之法,是用石碾碾碎碎片,混上血衣和印泥。”林野抬头看向林默,声音很轻,“但这样,你我身上的林家血,可能也会被一起‘碾’掉。”
林默的目光落在石碾里的胎发上,那是他未出世时就被母亲埋下的伏笔。他突然笑了,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她早就算好了,不是吗?用她的命,换我们选择的权利。”
赵坤走过来,把爷爷留下的铜印放在碾盘旁:“这印能暂时镇住它,等我们想清楚了再碾。”他的视线在林野和林默之间转了一圈,“不管你们是谁的后代,现在我们绑在一条船上——要么一起毁了它,要么一起被它拖进下一个循环。”
晨光从工坊的破窗照进来,落在石碾里的碎片上。那些碎片在印泥和血衣的作用下,慢慢渗出淡红色的液珠,像在流泪。林野突然发现,碎片的背面浮现出一行极小的字,是林秀的笔迹:
“循环不是终点,是等一个敢打破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