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工坊的晨光带着铁锈味,落在石碾里的皮质碎片上。那些碎片被印泥浸得发胀,边缘泛着暗红,像刚从血里捞出来。林野捏着林秀的血衣,指尖能摸到布料里嵌着的细沙——是工坊后院的河沙,当年林秀就是在河边清洗染血的衣服时,被李伟堵住的。
“不能碾。”林默突然开口,声音比石碾的纹路还沉,“碎片拼合时,我听见里面有孩子的哭声,不止1983年那几个。”
赵坤正用铜印压住最活跃的一块碎片,闻言抬头:“你的意思是……簿子还记着更早的事?”
“林秀的日记没写完。”林野翻开那半本烧焦的日记,最后一页的边缘有撕痕,“她提到‘老顾的父亲死于这东西’,说明在1978年之前,簿子就害死过人。我们毁了它,等于把所有真相都埋了。”
周深突然指着石碾底部,那里的暗红液体正慢慢凝成一个图案——不是“循环”二字,是个简化的“顾”字。“是老顾!”他声音发颤,“我爸的笔记里画过这个标记,说是城西古籍店的印章!”
线索突然往回绕,缠向那个卖簿子给赵建国的老顾。林野想起李伟账册里的“3000元特殊道具款”,又想起林秀日记里“老顾说这东西邪性”——这个老顾,或许才是解开簿子起源的关键。
林默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是刚才在李伟据点找到的:1975年的城西古籍店门口,老顾站在柜台后,手里举着本皮质簿子,封面的“循环”二字还没烫金,旁边站着个穿长衫的老头,背影像极了林秀日记里的“老顾父亲”。
“照片背面有字。”林默把照片翻过来,上面是老顾的笔迹,歪歪扭扭的:“旧居地窖藏着‘养簿子的土’,与林家印泥相冲,慎用。”
老顾的旧居在城西的窄巷里,是栋两层木楼,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顾府”牌匾。林野推开虚掩的木门时,闻到一股混合着霉味和草药的气息,与林家工坊的印泥味截然不同,带着种潮湿的腥气。
一楼的堂屋摆着个旧书柜,上面的书大多被虫蛀了,只有最上层放着个铁盒,里面装着老顾的日记。翻开第一页,日期是1950年:
“爹说这簿子是祖上传的,用‘养魂土’喂大,能记生死,也能改生死。但他昨晚突然说‘它开始认主了’,要我烧了它……”
“养魂土?”赵坤盯着日记里的字,突然想起孤儿院后院的土——当年周明往药里掺的,正是这种土,“李伟让周明掺土,不是为了‘绑魂’,是为了用孤儿院的土‘喂簿子’!”
日记翻到1975年,字迹开始潦草:
“赵建国来买簿子,说要‘做笔大生意’。我爹的坟就在孤儿院后院,那里的土浸了他的血,最适合喂这东西……但我得留一手,把真正的‘养魂土’藏在地窖,万一它失控,能用林家印泥克它。”
林野突然注意到,日记里夹着张字条,是林秀的笔迹:“老顾,若你看到这张条,说明我已不在。林家印泥需用‘三命血’激活——制作者的血,使用者的血,祭品的血。别让赵建国知道。”
三命血……林野的心脏猛地一跳。制作者是林秀,使用者是赵建国和李伟,祭品是那些死去的孩子和母亲……现在只差最后一步——激活印泥的力量。
这时,林默在书柜后面发现了个暗门,门上挂着把铜锁,锁孔里塞着半块皮质碎片,正是他们一直没找到的最后一块“循”字残片。
“是老顾故意放的。”林野用铜印撬开锁,暗门后露出陡峭的楼梯,通向地窖,“他想让我们找到养魂土。”
地窖里弥漫着刺骨的寒气,墙角堆着十几个陶罐,上面贴着标签:“1950年,某户灭门案”“1963年,工厂火灾”……每个标签旁都画着个小小的“循环”符号。
最中间的陶罐没有标签,罐口用红布封着,上面压着块木板,写着老顾的字:“此土浸过我爹的血,与林家印泥相杀,碰之,簿子会疯。”
林野刚想伸手去揭红布,地窖的入口突然传来“哐当”一声,是周深摔了进来,额角流着血:“假……假李伟来了!他带了好多人,手里都拿着……拿着孩子们的遗物!”
林默猛地回头,只见地窖门口站着十几个模糊的人影,手里举着烧焦的课本、变形的玩具,正是1983年孤儿院死去孩子的遗物。假李伟站在最前面,手里举着个黑色的坛子,坛口冒着白烟:“把养魂土和印泥交出来,不然就让这些‘小东西’陪你们玩玩。”
坛子里的白烟落地,慢慢凝成一个个孩子的虚影,睁着黑洞洞的眼睛,朝他们围过来。林野突然想起林秀协议里的话:“遗物聚,怨念醒。”假李伟在用孩子们的遗物,唤醒簿子里的怨念集合体。
石碾里的碎片在背包里发烫,林野知道,不能再等了。他抓起青瓷盒,将印泥泼向最前面的孩子虚影,同时对林默大喊:“打开陶罐!用养魂土!”
印泥与养魂土在空中相撞,发出“滋啦”的声响,像油锅里溅了水。孩子们的虚影发出凄厉的尖叫,假李伟手里的坛子突然炸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是颗被白布裹着的头骨,额角有个熟悉的疤痕,正是张启明的。
最后一块“循”字残片,就嵌在头骨的眼眶里。
当所有碎片终于聚在一起的瞬间,地窖开始剧烈摇晃,墙壁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林秀日记里写的“它在哭”。林野看见碎片在空中拼出完整的“循环”二字,封面上的血管纹路活了过来,慢慢爬上假李伟的身体,将他拖向黑暗。
“它认主了……”假李伟的声音在消散前变得凄厉,“它认的不是我,是……”
话没说完,他就被液体吞没了。地窖里只剩下林野他们四人,和那块悬浮在空中的完整簿子,封面上的“循环”二字,正慢慢变成林秀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