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那位废后死后，皇帝一夜白头。
我垂眸，指尖轻轻抚过腕间一道浅淡疤痕，低低嗤笑。
无趣。
窗外烟雨迷蒙，我的身影渐渐隐入水色之中，再难寻觅。
第9章
凤栖宫。
宋诗渝端坐凤座，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扶手，听着底下嫔妃们或明或暗的抱怨。
皇后娘娘，这月的份例为何削减了这许多？
她抬眸，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连年水患，国库吃紧，宫内用度自当裁减。更何况各位妹妹既为宫妃，却久无圣宠，实在……
话未说尽，昔日最是张扬的月婕妤、赵嫔等人，脸色已是一片煞白。
谁人不知，自我 “殁了”，顾亭雪再未踏入后宫一步。
唯有宋诗渝，仗着是我亲妹的身份，还能在御书房走动。
姐姐生前最是疼我，她轻声说着，指尖抚过腕间一只莹润的玉镯。
那是我的旧物，也是我亲手为妹妹戴上的。
陛下念及旧情，多照拂几分罢了。
提及 “姐姐” 二字，满殿嫔妃瞬间噤若寒蝉。
我的名字，已成后宫禁忌。而宋诗渝，确实被我教得极好。不过半年，她便以雷霆手段整顿了散漫的后宫。
她削减嫔妃份例，省下的银钱化作赈灾粮米。
她严明宫规，令那些捕风捉影的流言销声匿迹。
即便她将口出怨言、对我不敬的妃嫔打入冷宫，也无人敢置喙。
朝臣们弹劾宋诗渝培植势力，可那些，本就是宋家的旧部。
若非宋家男丁凋零殆尽，何至于被瓜分至此。
宋诗渝所做一切，顾亭雪心知肚明。
她红着眼眶。
若阿姐还在，渝儿何须做这些。
每每此刻，顾亭雪心中也总会想，若我还在该多好。
宋诗渝小我八岁，她的一言一行，几乎都承袭自我。
她眉眼间，太像我了。
顾亭雪看着宋诗渝的脸，时常会有刹那的恍惚。
只要她提到我，顾亭雪总能默许她的所作所为。
……
凤栖宫。
娘娘，李侍郎在陛下面前告状，说您苛待李妃。侍女春烟低声禀报。
宋诗渝漫不经心地修剪着瓶中花枝。
陛下怎么说？
陛下将李侍郎斥退了，春烟顿了顿。说…… 随您处置。
她唇角微弯，剪刀 “咔嚓” 一声剪断多余的花茎。
那就让她去冷宫，陪陪姐姐吧。
宋诗渝独自立在廊下，望向冷宫的方向。
那里早已荒草丛生，却仍像一座无形的囚笼，困着所有人的恐惧。
姐姐，她低低呢喃。我想你了……
可宋诗渝明白，自己此生，已无法挣脱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
翌日。
秋雨寒凉。
枳音挺着近九个月的肚子，跪在御书房前的石阶上。
雨水浸透了她单薄的衣衫，鬓发狼狈地贴在苍白脸颊。
陛下…… 她仰起头，露出与我有几分相似的眉眼，指尖发颤地拽住顾亭雪龙袍的下摆。奴家腹中…… 是您的骨肉啊……
顾亭雪脚步微顿。
原来我终究是心软了，我并未处死教坊司那些乐师。
甚至烧毁了她们的奴籍，给了银两让她们安身立命。
想到自己当初固执的怨恨，心头涌起浓重的自嘲。
原来蠢钝如猪的，一直是他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