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摸着手帕上余温,眼眶忽然就热了。这几日在昭庆宫如履薄冰,贵妃总用审视的目光看她,仿佛她是什么需要提防的物件。唯有此刻,林萱瑶带来的糖糕香气,才让我觉得这冰冷的宫墙里,尚有一丝人气。

“青梧院冷不冷?”我轻声问。

“冷倒是不冷,就是偏了点,夜里能听见猫叫。”林萱瑶笑了笑,“不过姐姐放心,我皮实着呢!对了,我今日看见御花园的芍药开了,比杏花艳多了,改日咱们一起去看?”

我应着“好”,心里却清楚,这约定怕是难成。昭庆宫的规矩严,贵妃没发话,她连宫门都踏不出去。

果然,第二日贵妃便让我随侍在侧,让我磨墨。贵妃画的是墨梅,笔锋凌厉,枝干苍劲,全然不像女子手笔。

我站在案旁研墨,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忽然听见贵妃低声问:“你觉得本宫这画如何?”

“娘娘画的墨梅,颇有风骨。”我斟酌着回答。

贵妃细细看着我的脸,笔尖一顿,墨滴在宣纸上晕开一个黑点:“你看你这双眼睛,像不像年轻时的我?”

我猛地跪下,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臣妾不敢。”

“起来吧。”贵妃的声音没了方才的锐利,反而透着些疲惫,“这宫里,谁又能做得了自己的主?你安分些,或许还能活得长久些。”

那天下午,皇帝来了昭庆宫。他没去正殿找贵妃,径直走到了偏殿的书房。我正在收拾画具,见他进来,慌忙要跪,却被他扶住了手腕。皇帝的手指有些凉,带着些寒气。

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探究,“你这双眼睛,很像她年轻时。”

我的心猛地一沉,方才贵妃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垂下眼,不敢看皇帝:“娘娘的风骨,臣妾万分之一也学不来。”

皇帝笑了笑,没再说话,只让我研墨,写了首《咏梅》诗。写完后,他将笔递给我:“你也写一句。”

我握着笔的手微微发颤,蘸了墨,写下“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皇帝看了,沉默片刻,忽然道:“今晚你就伺候笔墨吧。”

这话像一块石头投入深潭,在我心里激起千层浪。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却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

夜里,我躺在偏殿的小榻上,听着正殿传来的笑语声——皇帝终究还是去陪贵妃了,而我,不过是他一时兴起时,想起的一个影子。

窗外的雨还在下,打在芭蕉叶上,淅淅沥沥,想起林萱瑶说要一起去看芍药,忽然觉得,这宫墙里的芍药,大约也和人一样,看着艳光四射,根下却都是苦的。

——

3 深宫锁情

入夏后,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我依旧在昭庆宫待着,贵妃对我的态度缓和了些,偶尔也会和我讨论几句诗词,甚至让我跟着学下棋。只是皇帝来的次数越发频繁,有时是来看贵妃,有时却只在偏殿待上片刻,和我聊几句诗画。

林萱瑶倒是来过几次,都是趁着贵妃处理宮务的空隙,偷偷溜到偏殿找我。她总是带来些新奇玩意儿:一串晒干的茉莉花,说是能熏衣服;一个小小的竹制蝈蝈笼,里面的蝈蝈叫得响亮。

“青梧院的太监说,蝈蝈叫得欢,能招财呢!”林萱瑶把蝈蝈笼塞给我,笑得一脸灿烂,“姐姐你看,我昨日侍寝了!皇上还夸我性子活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