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凌晨两点十七分,挂钟的滴答声突然被碾碎。
姚玥蜷在沙发上,笔记本屏幕正播放着《椿树胡同的老井》。
这是一部1983年的纪录片。画面中,雪片落在青灰色井沿,融成水痕蜿蜒进青砖缝里。
室内,冷白的光漫过茶几,照亮半盒没吃完的麻酱面。
突然,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手机那头苏晓妈妈带着哭腔“小玥!晓的手机泡在水沟里!人不见了!”
姚玥猛地坐直,手机“啪”地滑进沙发缝。
这是张阿姨第三次打错号码:上周三凌晨一点,她哭着问“晓晓怎么还不回家”;昨天中午,又说“她腕上的银镯不见了,你见过吗”。
“张阿姨,我是姚玥。”
她攥着手机,指节泛白,“苏晓下午还发消息,说去拍椿树胡同的老井……”
“就是那口井!”
张阿姨的声音陡然拔高,背景里传来“哗啦”水声,像有人在泥地里拖拽重物,“她手机屏幕还亮着!我看见她最后发的朋友圈——井水里有两个人影!一个是她,另一个……”
姚玥抓起伞冲下楼时,雨正砸得路灯直晃。
橘黄色的光晕在雨幕里散开,又被风撕成碎片。
她想起三小时前苏晓的朋友圈:照片里的老井泛着幽蓝水光,水面漂着片卷边的槐树叶,配文是“这井能照见两个人,一个是我,另一个……”
省略号悬在屏幕上,像道没说完的遗言。
照片里的苏晓穿洗得发白的白裙子,腕间那只六瓣花银镯被夕阳照得发亮,银链上坠着的小铃铛若隐若现。
姚玥当时在评论区回了个“鬼脸”表情,苏晓却没再回复。
这不像她,苏晓总是秒回消息的。
此刻手机屏幕上,苏晓的最后一条私信停在晚上10:03:“老张头说井里有影子,我今晚去看看。”
下面附着张偷拍的照片:胡同口修车摊的老张头蹲在井边,背影像块佝偻的石头,手里捏着个亮晶晶的东西,在夜色里闪着冷光。
而半小时前,姚玥去给自行车打气时,亲眼见老张头从井边的泥地里捡起半枚女鞋印。
那鞋印的纹路和苏晓前天晒的小白鞋一模一样——鞋头有个月牙形的磨损,是她去年崴脚时磕在台阶上的。
老张头当时手忙脚乱地把泥团塞进裤兜,见姚玥看他,喉结滚了滚,只说“天晚了,丫头快回吧,胡同里……不干净”。
帆布鞋踩进积水的瞬间,姚玥打了个寒颤。雨水顺着裤脚往上爬,冰凉地贴在皮肤上。
到椿树胡同口时,雨势稍缓。
老张头的修车摊还亮着灯,蓝布棚子被风吹得“哗哗”响,塑料布边角磨出的破洞漏出昏黄的光,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像个扭曲的人。
老张头正蹲在摊前擦扳手,金属摩擦的“沙沙”声在雨夜里格外清晰,见姚玥跑来,他手一抖,扳手“当啷”掉在地上,另一只手飞快地把个东西塞进铁皮工具箱最底层,锁扣“咔哒”一声扣死,声音干脆。
“张大爷!苏晓呢?”
姚玥扶着膝盖喘气,雨水顺着额发滴进眼睛,“她妈妈说她手机在井边!”
老张头慢慢直起身,皱纹里积着雨水,像一条条小水沟。
他往井的方向瞥了眼,喉结又滚了滚:“没见着啊……就瞧见她下午蹲井边拍‘阴阳光影’,说要赶个什么摄影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