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你敢对王爷公不敬！”林姑婆猛地站起身，蒲扇“啪”地摔在椅子上，身体因怒气微微发抖。“我说办，就必须办！这个家，还是我说了算！”
祖孙俩的争吵声在古老的天井里回荡，惊起了檐下的麻雀。王阿婆在一旁急得团团转，一会儿劝林姑婆消消气，一会儿又对阿斌说“小孩子不懂不要乱讲”。便利店门口的李老板探出头来，精明的小眼睛里闪烁着看热闹的光。
阿斌气得胸口发闷，他觉得奶奶简直不可理喻，被封建迷信洗脑到了疯魔的地步。他摔门而出，心里盘算着怎么切断奶奶的经济来源，或者想办法证明所谓“托梦”的虚妄。
（二）
接下来的几天，老街的气氛变得诡异而热络。
林姑婆雷厉风行地取光了自己的定期存款，开始联系纸扎师傅、锣鼓队、法师。王阿婆成了最得力的宣传委员和募捐大使，挎着个小篮子，走家串户。
“听说了吗？王爷公显灵了！托梦给林姑婆了！” “要办大仪式啦！保佑我们街平安顺遂！” “大家都出份力啊，心诚则灵！”
老街的居民们，多是些上了年纪的，对神明有着根深蒂固的敬畏。捐款捐物的人不少，五块十块，一袋米几捆香。王阿婆记帐记得眉开眼笑，逢人便说“菩萨心肠有好报”。便利店李老板也捐了五百，私下里却跟人算着账：“这么多人来看热闹，我店里的水、饮料、香烟肯定好卖，不亏。”
阿斌冷眼旁观，只觉得一场大型荒诞剧正在上演。他试图再次劝说奶奶，但林姑婆像是换了个人，油盐不进，所有劝告都被一句“神明指示”挡了回来。他决定自己调查。
他先是仔细查看了奶奶的存折和账本，确认钱的确是她自己的，没有来历不明的巨额转账，这排除了被骗的可能。但这更让他担心——奶奶是主动地、清醒地要把自己掏空。
接着，怪事接踵而至。
一天清晨，阿斌被王阿婆的尖叫声吵醒。他冲出去，只见院子里为仪式准备的几个高大纸扎人，竟然齐刷刷地倒了一地。地上没有任何绊倒的痕迹，夜里也没刮大风。
“是王爷公！王爷公嫌我们手脚慢，不高兴了！”王阿婆吓得脸色发白，对着空气直作揖。
阿斌蹲下仔细检查，纸扎的竹骨架接口都很新，重心不稳，自己倒塌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但他心里也泛起一丝嘀咕：这么巧？
过了两日，阿斌深夜加班处理工作邮件，听见奶奶房里传来窸窣的声音。他贴门细听，是林姑婆在用一种极其古老、拗口的闽南语腔调哼唱着什幺，调子悲悲切切，根本不像他熟悉的答嘴鼓，倒像……某种失传已久的祭歌或哭调。他听不懂词句，只觉得那调子钻进耳朵里，让人莫名地心头发酸、发毛。
消息传得飞快。经过“广播站长”王阿婆和街上那个游手好闲、消息灵通又爱添油加醋的“歪嘴丙”的渲染，纸人倒地变成了“神明显灵”，夜半歌谣成了“神明附体排练”。老街的氛围更加神秘亢奋，仿佛真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推动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