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的签售会从市区开到了近郊小镇,这里的书店临着一条老铁轨,铁轨旁的梧桐树枝桠歪歪扭扭地伸到窗沿,风一吹就簌簌落叶子。他刚在第37本书的扉页签下“愿你找到属于自己的微光”,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咳——是个穿藏青色中山装的老人,手里攥着一张卷得发皱的硬纸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小伙子,你写的那列‘雾隐列车’,”老人把纸片递过来,声音带着点颤,“是不是会在秋天停在梧桐镇的老车站?”
林野接过纸片,指尖触到粗糙的纸面——是张泛黄的旧车票,票面上印着模糊的字迹:“梧桐镇站—雾隐站,1987年10月26日,7号车厢3座”。日期旁边还画着个小小的梧桐叶图案,和书店外的梧桐树一模一样。
“您坐过这趟车?”林野抬头时,正好看见老人眼里的光暗了暗,像被风吹晃的烛火。
“是和我老伴一起,”老人拉过旁边的木椅坐下,手指摩挲着车票边缘,“那年她刚查出病,总说想看看‘雾隐站’的杉树。我们坐了最早一班车,她就坐在3座,手里攥着我给她编的梧桐叶手环,说这车票要留着,等病好了就再坐一次返程。”
说到这儿,老人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是个褪色的蓝布手环,上面缝着两片小小的梧桐叶,叶片边缘已经磨得有些毛躁。“可她没等到返程。后来我每年都来老车站等,总觉得列车会来,会把她带回来——直到看见你的书,才知道有些等,其实是自己没敢跟她说‘再见’。”
签售会结束后,林野让陈默先把行李送回民宿,自己陪着老人往老车站走。夕阳把铁轨染成金红色,老人走得慢,每一步都踩着铁轨的接缝处,像在数着什么。“以前她总说,铁轨的声音是‘时间在走路’,”老人笑着说,“现在我听着,倒像她在跟我说话。”
老车站的站台早就没了顶棚,只剩下一块锈迹斑斑的站牌,“梧桐镇站”四个字被风雨侵蚀得只剩轮廓。老人走到7号车厢曾经停靠的位置,把旧车票轻轻放在铁轨旁的石头上,又将梧桐叶手环摆在旁边,像是在认真完成一场约定。
“老婆子,当年没跟你说,其实我早买好了返程票,”老人对着空无一人的站台轻声说,“现在我想通了,你不是没回来,是变成了这的梧桐树、铁轨声,还有我口袋里的手环——以后我不傻等了,我会替你吃你爱吃的桂花糕,替你看每年秋天的杉树,就像你还在我身边一样。”
风卷着梧桐叶落在老人肩头,他伸手拂开时,林野忽然看见他眼里的泪,却不是难过的样子,倒像卸下了千斤重担。那天晚上,林野和陈默陪老人去了镇上的老字号糕点铺,买了刚出炉的桂花糕——老人说,这是老伴当年最喜欢的味道,以前每次坐列车前,都会来买两块揣在兜里。
回民宿的路上,陈默把一块桂花糕递给林野,糕点的甜香混着晚风,让人心里软软的。“你说,咱们是不是也算帮老人找到了他的‘雾隐列车’?”陈默咬了口糕点,含糊地问。
林野看着手里的桂花糕,想起老人把车票放在铁轨旁的模样,想起第一部里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原来雾隐列车从不是单向的旅程,那些藏在回忆里的爱,会借着一张旧票、一块糕点、一片梧桐叶,变成新的微光,陪着人们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