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周五晚上加完班,小满在公司楼下的便利店买关东煮。萝卜在汤里浮浮沉沉,像她这半年来的心情。手机屏幕亮着,陈哲的朋友圈更新了条动态,是张在机场拍的晚霞,配文“下一站,深圳”。

她咬了口鱼丸,烫得舌尖发麻。鼎盛集团的深圳分公司上个月刚成立,她在行业报上看到过报道,负责人那一栏印着“陈哲”两个字,旁边的照片里,他穿着合身的深灰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再不是当年那个抱着吉他唱民谣的少年了。

围巾的抽丝好像更严重了,在抽屉里蜷成一团,像只受伤的小兽。小满把它翻出来,对着台灯看,发现勾丝的地方正好在绣着的小月亮图案上——那是陈哲用红毛线偷偷绣的,针脚歪歪扭扭,当时她还笑他手笨。

周一的饭局设在顶楼旋转餐厅,落地窗外能看见黄浦江的夜景。陈哲走进来时,小满正在调沙拉酱,银叉碰到瓷盘发出轻响。他穿黑色西装,袖口露出的手表是她去年生日想送他却没送成的那款,当时她犹豫了很久,觉得太贵,不如省下来付房租。

“林小姐,好久不见。”他伸出手,指尖微凉,和记忆里暖烘烘的触感完全不同。

“陈总。”她站起来,裙摆扫过椅子腿。

王总在旁边打圆场,说什么“英雄出少年”。小满低着头喝红酒,杯壁上凝的水珠滴在虎口,冰凉一片。陈哲在和王总谈合作细节,声音平稳低沉,偶尔提到某个数据时会微微皱眉,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和从前解数学题时一模一样。

上菜时服务生不小心碰掉了小满的餐巾,陈哲几乎是下意识地弯腰去捡,手指在碰到布料的瞬间停住,像被烫到似的收了回去。两人同时抬头,目光撞在一起,又慌忙移开。他耳尖红了,和当年第一次牵她的手时一个样。

散场时陈哲说:“我送你回去吧。”

车里没开空调,风从半开的窗户钻进来,带着桂花香。小满盯着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再没有当年弹吉他磨出的茧子。“你围巾呢?”他突然问。

她愣了一下:“在包里。”

“天冷了,该戴了。”他目视前方,路灯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你总爱感冒。”

小区门口的梧桐叶落了满地,踩上去沙沙响。陈哲把车停在路边,从后座拿出个纸袋:“上周在图书馆看到的,顺便……”

是那本《百年孤独》,还有个首饰盒。打开来看,是条细巧的银项链,吊坠是弯月形状,和他当年绣在围巾上的图案一样。“别误会,”他别过脸,耳根又红了,“只是觉得……挺适合你的。”

小满捏着那个盒子,金属的凉意从指缝渗进去。“陈哲,”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我们……”

“我要去深圳了。”他打断她,声音很轻,“下周五的飞机。”

风吹起她的头发,糊在脸上。三年前他说要留在上海陪她,放弃了去北京读研的机会;一年前她忙着升职,错过了他公司的周年庆;三个月前他在电话里说“小满,我累了”,她以为是抱怨,还在那头发脾气。

“这条围巾,”她从包里拿出来,递给他,“该还给你了。”

他没接,只是看着那道抽丝的地方,喉结动了动:“我妈说,你小时候摔断过腿,天阴就会疼,让我提醒你穿秋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