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样走了。匆忙得，连一句“检查完告诉我结果”都没留。
段珺伊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周围的嘈杂一瞬间仿佛被隔绝开来，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感觉不到心跳，感觉不到呼吸，只觉得冷，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
“请A352号，段珺伊，到3号诊室。”
冰冷的电子音叫到了她的名字。她猛地回过神，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站起来。脚步有些虚浮，她扶了一下墙壁，才勉强站稳。
独自走进诊室，躺上冰冷的检查床。耦合剂涂在肚皮上，凉得她一哆嗦。医生拿着探头在她小腹上移动，屏幕上是模糊的黑白图像，医生例行公事地说着一些数据，她听得断断续续，脑子里一片空白。
“家属呢？”医生做完检查，一边擦着探头一边随口问道。
段珺伊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半晌，才挤出两个字：“……忙。”
医生似乎见怪不怪，没再多问，递给她纸巾让她擦干净，又说了些注意事项。她机械地点头，机械地穿好鞋子，拿着检查单，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走出了诊室。
走廊里，一对年轻夫妻正凑在一起看刚出炉的B超单，丈夫兴奋地指着图像：“老婆你看！这是宝宝的头吗？好可爱！”妻子依偎着他，脸上是幸福的红晕。
那画面太刺眼了。段珺伊飞快地别开眼，跌跌撞撞地走到休息区，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手里那张薄薄的纸，仿佛有千斤重。
孩子很健康。胎心有力，发育符合孕周。
可是，它的爸爸，在它人生第一次正式检查时，缺席了。为了另一个女人，和另一个孩子。
心脏后知后觉地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痛得她几乎蜷缩起来。视线开始模糊，她仰起头，拼命眨着眼睛，想把那阵酸涩逼回去。
不能哭。段珺伊，不许哭。为那种人哭，不值得。
她反复告诉自己，可是眼泪根本不听使唤，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手背上，烫得吓人。她慌忙低下头，用手背胡乱地擦着，越是擦拭，眼泪涌得越凶。
就在她狼狈不堪的时候，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是胡莹莹的社交媒体动态推送。
鬼使神差地，她点了进去。
【七斤六两，成功卸货，宝宝属于我和他的。感恩一切。】
配图是九宫格。最中间的一张，胡莹莹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汗湿的头发贴在额角，却笑得无比满足和甜蜜。她怀里抱着一个襁褓，旁边，顾清泽小心翼翼地俯身环抱着她们母子两人。
对，是环抱。他的手臂以一种保护欲十足的姿态，将胡莹莹和孩子都圈在怀里。他的侧脸贴着胡莹莹的额头，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和激动，甚至……充满了爱意。
还有一张特写，是顾清泽的手指和婴儿极小极小的手指碰触在一起。
下面的共同朋友评论已经炸了。
“恭喜啊！真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宝宝好像清泽啊！太有夫妻相了！”
“莹莹辛苦了，清泽好好照顾媳妇儿！”
一家三口。夫妻相。媳妇儿。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她的眼睛，捅进她的心脏，搅得血肉模糊。
原来，他所谓的“急事”，是胡莹莹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