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绩出来前三天，她就……”赵霞的声音哽咽了，“她趁家里没人，跳了那口井。”
王宣脑子里“嗡”的一声，井里的那张脸、夜里的哭声、赵晴父母躲闪的眼神……所有碎片瞬间拼在了一起。
“那录取通知书……”
“是姐姐的。”赵霞抬起头，眼眶通红，“爸妈不甘心，说姐姐苦读了十几年，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们让我顶替姐姐的名字去上大学，说这样姐姐在天上也能安心……”
从那天起，赵霞开始模仿姐姐的样子说话、走路、看书，甚至连吃饭时不浪费一粒米的习惯都学了来。时间久了，她有时会忘了自己是谁，对着镜子里的脸，真以为自己就是赵晴。可每年回到老家，看到那口井，她就会猛地惊醒——姐姐还在井里等着她。
“夜里在井边哭的是我，”赵霞的声音发颤，“我总觉得姐姐在井里喊我，她说她冷，说她不甘心……”
王宣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他想起赵晴（不，是赵霞）在大学里的样子，安静、努力，带着点挥之不去的忧郁，原来那不是天性，是被偷来的人生压出的褶皱。
4 井鸣
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暗了。王宣躺在东厢房的炕上，脑子里乱成一团麻。他想起赵霞在坟前烧纸时，火苗突然窜起半尺高，纸灰打着旋飘向山下，像是有人在引路。
不知过了多久，院外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是赵霞！王宣赶紧披衣下床，刚走到门口，就看见赵霞跌跌撞撞地冲向那口井，眼神空洞，嘴里念叨着：“姐姐，我来陪你了……”
“别傻了！”赵父赵母疯了一样冲过去，死死抱住她，老太太哭着喊：“你姐姐就是为了让你好好活才……你不能再做傻事啊！”
王宣冲过去帮忙，就在他的手触碰到赵霞胳膊的瞬间，她突然浑身抽搐起来，眼睛翻白，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喉咙里堵着。紧接着，她猛地睁开眼，眼神变得冰冷陌生，死死盯着王宣，声音尖锐得不像人声：“他知道了……他都知道了……”
那声音，和井里的哭声、院墙外的呢喃，一模一样！
赵霞突然昏了过去。
把她抬回屋时，王宣经过那口井，隐约听见井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里翻动。他停下脚步，借着月光往井里看——水面上，漂浮着一缕乌黑的长发，正随着水波轻轻晃动。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这口井从来都没安静过。它吞下了赵晴的身体，却困不住她的执念。她的悲伤、不甘，顺着井水渗进泥土，缠上了顶替她人生的妹妹，也缠住了这个闯入的外人。
夜风吹过，井绳轻轻摇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有人在井里，正一点点往上爬。王宣打了个寒颤，赶紧转过头，不敢再看。
老区的夜，还很长。而这口井的故事，许才刚刚开始……赵霞醒来时，已是后半夜。屋子里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赵父蹲在门槛上抽旱烟，烟锅明灭的火光映着他满脸的皱纹，像井壁上斑驳的苔藓。赵母守在炕边，握着赵霞的手，指腹粗糙得能磨掉油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