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出一阵低沉、如同海底淤泥冒泡般的笑声。“你可以叫我……嗯,‘管理员’!对,就是这个!管着这些不听话的小点点!”他用那根带着吸盘的手指,用力戳了一下另一个瑟瑟发抖的光点,光点猛地一缩,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大半。
“它们……它们是什么?”匹诺曹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虽然他早已心知肚明。
“它们?”海怪嗤笑一声,唾沫星子混着绿色的粘液喷溅在匹诺曹脸上,冰冷腥臭。“它们就是你丢下来的‘垃圾’啊!新鲜的、热乎乎的‘垃圾’!”
他咂吧了一下肥厚的嘴唇,仿佛在回味美味,“每次你嘴里喷出那些甜甜的谎话,你这小鼻子一翘起来,嘿嘿,就有一个小可怜儿,‘噗’地一下,被拽下来,塞进老鲸我的肚子里!瞧,多省事!”
他伸出巨大的手掌,五指张开,缓缓拂过漂浮在周围的一大片光点。
那些光点如同受了惊的银色小鱼群,疯狂地向四周逃窜,无声的尖啸在匹诺曹的意识里轰然炸开!那是无数个孩童叠加在一起的、最纯粹极致的恐惧和绝望。匹诺曹的核心猛地一抽,是那些深埋在他木质身体里的骨头碎片在共鸣。
他痛苦地蜷缩起来。
“省事?”匹诺曹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反驳,带着一丝自己也未察觉的愤怒,“他们……他们是人!是孩子!”
“孩子?”海怪巨大的头颅猛地凑近,浑浊的黄眼珠死死盯住匹诺曹,一股浓烈的腐臭气息扑面而来。“你肚子里那些碎骨头,从前就不是孩子了?嗯?”
他粗糙、布满鳞片的手指猛地戳向匹诺曹的胸口,精准地刺在那个冰冷的发条心脏位置,“你以为你是什么?一块会说话的烂木头?醒醒吧,傻小子!你是一副骨头架子!老疯子用他穿开裆裤儿子的烂骨头搭起来的破烂玩意儿!你跟他们,”他用下巴点了点那些光点,“本质上一样!都是没人要的‘材料’!”
海怪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劈进了匹诺曹意识深处最隐秘、最抗拒的角落。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源自身体内部的细微触感——关节深处细微的摩擦感,某些部位隐约的、不同于木头的承重感——此刻被海怪粗暴地撕开伪装,赤裸裸地暴露出来。
“不……不是……”匹诺曹的木头嘴唇颤抖着,他想反驳,喉咙却像被腥臭的海草堵死。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枫木纹理清晰,但指关节的弯曲处,在鲸腹内微弱的光线下,似乎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非木质的僵硬轮廓。
“爸爸……杰佩托爸爸……”他下意识地用这个称呼寻求最后的庇护,像是在念一句温暖的咒语。
“哈哈哈哈哈!”海怪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笑,震得整个腔室都在嗡鸣,粘稠的海水剧烈晃动。“爸爸?那个把你当成他死鬼儿子替代品的老疯子?”
他笑得前仰后合,粗壮的手臂拍打着鲸须,激起沉闷的回响,“他是不是对着你这张木头脸,‘乖儿子’、‘好孩子’地叫个不停?是不是还幻想你哪天能变成个大活人,给他养老送终、披麻戴孝?蠢!蠢透了!”
海怪的笑声戛然而止,巨大的头颅再次逼近,浑浊的黄眼珠里闪烁着残忍的恶意:“他雕你的时候,挖出来的那些碎骨头渣渣,就堆在他那破工作台旁边的桶里!我‘看’得清清楚楚!他还一边雕,一边掉他那不值钱的眼泪,滴在你的木头脸上……哦,对了,”海怪的声音骤然压低,充满了魔鬼般的诱惑,“想知道他是怎么把他亲生儿子的骨头,一块一块,从土里刨出来的吗?你想‘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