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眼眶的位置,两点微光亮起。
初时黯淡,如同将熄的炭火,随即骤然转盛,迸射出冰冷漠然的银白色光芒,如同最凛冽的三九寒冰,又像是……盐田里析出的那种尖锐结晶的光泽。
神像,睁眼了!
那双盐晶般的眸子,没有丝毫温度,穿透弥漫的烟尘,精准地锁定了站在最前、笑容还僵在脸上的刁奎。
“呃……”
不知是谁喉咙里挤出一声短促的气音,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刁奎脸上的横肉抽搐了一下,嚣张气焰瞬间冻结,一股冰冷的麻意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他眼睁睁看着,地上那些被砸碎的神像碎块、倾覆的盐粒、甚至空气中漂浮的咸涩尘埃,全都违反常理地轻轻震颤起来,然后……脱离地面,缓缓悬浮而起!
无数晶莹的颗粒静止在空中,细小,却无处不在,折射着那双非人眼眸里射出的冰冷银光,将这片狼藉之地映照得一片诡谲迷离。
“妖……妖怪啊!”一个泼皮终于崩溃,嘶声尖叫,扔下棍棒扭头就想往外跑。
可他刚迈出一步,悬浮在空中一粒微不足道的盐晶,倏地一动,如同被强弓射出的铁丸,“噗”地一声轻响,直接洞穿了他的小腿肚!
惨叫声凄厉响起。
更多的盐粒开始躁动,嗡嗡作响,像是无数饥饿到了极点的细小活物,闻到了血腥气。
刁奎亡魂大冒,肥胖的身体因恐惧而剧烈颤抖,他想跑,却发现双腿灌了铅般沉重。他眼睁睁看着那些闪烁的盐粒如同受到指引,汇聚成一道细微却致命的晶莹流沙,朝着他漫卷而来!
“不——!”
他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徒劳地挥舞双臂想要格挡。盐粒无孔不入,沾上他的皮肤,他的锦袍。
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盐粒一接触到皮肉,立刻发出“滋滋”的轻响,像是烧红的烙铁烫了上去,但却没有烟气,只有肉眼可见的、急速的枯萎和结晶化!他的皮肉瞬间失去水分,变得灰白干硬,如同暴晒了数月的咸鱼,并且这可怕的“石化”还在疯狂蔓延!
盐晶噬咬着他的血肉,贪婪地吮吸着一切生机。
刁奎倒在地上,疯狂翻滚、抓挠,却只抓下自己一块块变得硬脆如盐壳的皮肉,露出底下同样在快速失水、收缩、发黑的肌肉和血管。他的惨叫变成了喉咙破裂的嗬嗬声,眼珠迅速浑浊干瘪,只剩下两个黑窟窿。
不过短短几次呼吸。
地上只剩下一具扭曲的、彻底失去所有水分和生命的干尸,皮肤紧包骨头,呈现出一种灰败的盐渍质感,狰狞地保持着死前最后挣扎的痛苦姿态。唯有那身价值不菲的锦袍,松垮地套在可怖的骨架上,成了唯一还能显示他生前身份的物件。
悬浮的盐粒如同饱餐后的蚊蚋,悄然散开,缓缓落回地面,覆盖在那具新生的白骨和狼藉的废墟上,莹莹反着光。
死寂。
剩下的泼皮们瘫软在地,屎尿齐流,连尖叫的力气都已失去,只会筛糠般抖动。
祠堂深处,那座歪斜的神像之后,阴影一阵波动。
一道身影慵懒地倚靠在了腐朽的柱子上,不知是何时出现的。他像是刚从一场漫长的沉睡中醒来,带着几分疏懒的迷离。一身玄色深衣,却纤尘不染,与这破败环境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