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上他举杯对众人说: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我年幼时,常见祖父将祖母做的衣裳穿在身上,
在军中与同僚吃酒,都要抻着衣角显摆:
“ 瞧瞧,我家夫人亲手做的,她可是有一双巧手。
她能上马提刀杀人,也能居家绣花裁剪,你们谁行?”
那时他看向祖母的眼神,像含着星辰大海。
“祖父……”
我忍不住开口,声音有些发颤。
祖父却没看我,目光死死盯着祖母:
“三十五年了,云舒,我守着你一个人,难道还不够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我如今只想有一个自己的亲生血脉,有错吗?”
祖母抬眼,眸中像是结着一层薄冰:
“当年你说,没关系,过继族中子弟即可。这话,是被狗吃了?”
“此一时彼一时!”
祖父的脸涨得通红,
“当年我年轻气盛,可如今我已年过五旬,镇蛮侯府不能无后!”
他指向那个叫红菱的女子,
“红菱身子康健,定能为我生下子嗣,延续香火。”
我忽然想起五岁那年,无意间撞见的画面。
那天我在花园里追蝴蝶,撞见祖母的灵魂飘在假山上,
穿着一身奇怪的短衣长裤,正对着天空叹气。
后来她融入身体时被我撞见,蹲下来捏着我的脸说:
“满儿,这是我们俩的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
从那时起,我便知道,我的祖母,来自另一个世界。
她教我读书时,会说“女子也能顶半边天”;
带我出门看街景时,会指着茶楼里说书先生讲的“烈女传”皱眉:
“愚不可及,为男人死算什么本事?”
母亲想给我缠束腰时,祖母一把夺过锦带扔在地上,骂道:
“什么破烂规矩,女子的腰是为自己挺的,不是为讨好男人弯的!”
那时我不懂这些话的意思,只觉得祖母和府里的其他人都不一样。
她会让护卫教我骑马射箭,说“身体是本钱”;
会给我讲海外的奇闻,说“天地大得很,别困在宅院里”。
可此刻,这个教我要独立要自强的祖母,正被全家孤立着。
“母亲,”
大伯清清嗓子,往前站一步。
他是祖母从族中过继来的长子,二十岁就中状元,即将入阁。
“儿子知道您委屈,可父亲也是为侯府着想。
您看父亲鬓边都有白头发,
他想要个亲生骨肉,也合情合理。”
祖母看向他,眼神里带着失望:
“我教你读圣贤书,是让你明事理,不是让你帮着别人糟践我。”
按照此时的礼教来说,
正式过继的宗族之子,上过家谱的,
完全就是嫡生子的地位。
镇蛮侯府有大伯和父亲,
父亲有我8岁的弟弟,
将来的香火传承没有问题。
“母亲这话就有错,”
大伯皱起眉,
“父亲纳妾是天经地义,您这样揪着不放,反倒显得您不大度,
传出去还会说您牝鸡司晨,影响儿子的仕途。”
“你……”
祖母气得指尖发抖。
“母亲,”
大娘也跟着开口,她年轻时也是个敢爱敢恨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