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婚宴上他举杯对众人说: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我年幼时,常见祖父将祖母做的衣裳穿在身上,

在军中与同僚吃酒,都要抻着衣角显摆:

“ 瞧瞧,我家夫人亲手做的,她可是有一双巧手。

她能上马提刀杀人,也能居家绣花裁剪,你们谁行?”

那时他看向祖母的眼神,像含着星辰大海。

“祖父……”

我忍不住开口,声音有些发颤。

祖父却没看我,目光死死盯着祖母:

“三十五年了,云舒,我守着你一个人,难道还不够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我如今只想有一个自己的亲生血脉,有错吗?”

祖母抬眼,眸中像是结着一层薄冰:

“当年你说,没关系,过继族中子弟即可。这话,是被狗吃了?”

“此一时彼一时!”

祖父的脸涨得通红,

“当年我年轻气盛,可如今我已年过五旬,镇蛮侯府不能无后!”

他指向那个叫红菱的女子,

“红菱身子康健,定能为我生下子嗣,延续香火。”

我忽然想起五岁那年,无意间撞见的画面。

那天我在花园里追蝴蝶,撞见祖母的灵魂飘在假山上,

穿着一身奇怪的短衣长裤,正对着天空叹气。

后来她融入身体时被我撞见,蹲下来捏着我的脸说:

“满儿,这是我们俩的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

从那时起,我便知道,我的祖母,来自另一个世界。

她教我读书时,会说“女子也能顶半边天”;

带我出门看街景时,会指着茶楼里说书先生讲的“烈女传”皱眉:

“愚不可及,为男人死算什么本事?”

母亲想给我缠束腰时,祖母一把夺过锦带扔在地上,骂道:

“什么破烂规矩,女子的腰是为自己挺的,不是为讨好男人弯的!”

那时我不懂这些话的意思,只觉得祖母和府里的其他人都不一样。

她会让护卫教我骑马射箭,说“身体是本钱”;

会给我讲海外的奇闻,说“天地大得很,别困在宅院里”。

可此刻,这个教我要独立要自强的祖母,正被全家孤立着。

“母亲,”

大伯清清嗓子,往前站一步。

他是祖母从族中过继来的长子,二十岁就中状元,即将入阁。

“儿子知道您委屈,可父亲也是为侯府着想。

您看父亲鬓边都有白头发,

他想要个亲生骨肉,也合情合理。”

祖母看向他,眼神里带着失望:

“我教你读圣贤书,是让你明事理,不是让你帮着别人糟践我。”

按照此时的礼教来说,

正式过继的宗族之子,上过家谱的,

完全就是嫡生子的地位。

镇蛮侯府有大伯和父亲,

父亲有我8岁的弟弟,

将来的香火传承没有问题。

“母亲这话就有错,”

大伯皱起眉,

“父亲纳妾是天经地义,您这样揪着不放,反倒显得您不大度,

传出去还会说您牝鸡司晨,影响儿子的仕途。”

“你……”

祖母气得指尖发抖。

“母亲,”

大娘也跟着开口,她年轻时也是个敢爱敢恨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