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寒风呼啸着穿过宫墙间的甬道,发出呜呜的悲鸣,像无数冤魂在哭泣。沈青黛像一抹真正的幽魂,贴着冰冷的宫墙阴影移动。背上伤口的每一次牵扯都痛得她眼前发黑,但她强迫自己忽略。白日里喧嚣的椒房殿,此刻死寂一片,只有檐角悬挂的风铃偶尔被风吹动,发出几声空洞的轻响,更添几分阴森。
守夜的侍卫抱着长枪,缩在避风的角落里打着瞌睡。沈青黛对这里的巡守路线和换岗间隙早已烂熟于心。她屏住呼吸,像一道无声的影子,利用廊柱和花木的掩护,几个起落便绕过了殿外昏昏欲睡的守卫,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殿内。
浓重的熏香混合着残留的血腥气和一种尸体开始腐败前的、难以言喻的甜腻气息,扑面而来,比白日里更加令人作呕。殿内一片漆黑,只有灵前几盏惨白的长明灯散发着微弱幽光,勉强勾勒出殿内物事的轮廓,也映照着那具停放在临时搭起的灵床上、被白布覆盖的躯体。
沈青黛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她强迫自己冷静,像一只警惕的猫,每一步都踩在实地上,不发出丝毫声响。她径直走到灵床前,目光锁定在贵妃头部的位置。白布之下,那支金凤衔珠步摇的轮廓依稀可辨。
她伸出手,指尖因紧张和寒冷而微微颤抖,轻轻掀开了覆盖头部的白布一角。昏暗的光线下,贵妃那张曾经绝艳的脸庞此刻呈现出一种死灰的青白色,在长明灯的映照下,僵硬而诡异。那支金凤步摇依旧斜插在乌黑的发髻间,凤口衔着的那颗硕大的东珠,在幽光下流转着一种不祥的、过于妖异的光泽。
沈青黛屏住呼吸,凑得更近。她的目光锐利如刀,仔细审视着那颗东珠。珠体浑圆,光华内蕴,但……在珠子的底部,贴近金凤喙部的地方,似乎有一圈极其细微的、几乎与珠体融为一体的接缝?若非她早有怀疑,又有这昏暗光线造成的特殊角度,绝难发现!
她的心猛地一沉。指尖小心翼翼地向那颗东珠探去,动作轻柔得如同触碰最易碎的泡沫。触手冰凉。她用指甲,极其轻微地沿着那圈细缝的边缘,试探着施加一点巧劲。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细不可闻的机括弹动声,在死寂的灵堂里响起,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沈青黛耳边!
那颗浑圆的东珠,竟从中间裂开成两半!露出了里面中空的内腔!
而在那狭小的内腔里,赫然躺着一根细如牛毛、长约半寸、通体闪烁着幽蓝光泽的毒针!针尖上,还凝着一点肉眼几乎看不见的、暗紫色的粘稠液体!
沈青黛只觉得一股寒气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这根本不是步摇!这是一个设计精巧、歹毒至极的杀人凶器!只需在佩戴时一个微小的震动或按压,毒针便会弹出,瞬间致命!贵妃颈后的舌骨断裂,很可能是在被这毒针暗算瞬间,凶手再补上的致命一击!伪装自缢!
“好手段!”一个低沉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磁性的男声,毫无征兆地在她身后响起!
沈青黛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刹那凝固了!她猛地回头!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猎豹,悄无声息地伫立在距离她不到五步远的阴影里。昏暗的长明灯光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一身玄色窄袖劲装,腰间束着革带,气息沉凝如山岳。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在幽暗的光线下,锐利得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正牢牢锁定在她身上,也锁定在她指尖捏着的那枚幽蓝毒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