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是歇斯底里。我的崩溃似乎终于触动了他。
他看着我涕泪横流、浑身发抖的样子，沉默了几秒，眼神里的怀疑稍稍褪去一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倒了八辈子霉摊上这事”的无奈。
他拿起桌上的对讲机，压低声音说了几句。十几分钟后，我和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站在了501那扇老旧的防盗门前。
楼道里的声控灯接触不良，忽明忽灭，在斑驳的墙皮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年的灰尘和潮湿霉变混合的味道。
为首的警察，一个四十多岁、面容严肃的老警察，皱着眉用指关节敲了敲门。
沉闷的响声在寂静的楼道里空洞地回荡。“李大爷？李文明？在家吗？我们是派出所的，开下门！” 他中气十足地喊。
毫无回应。只有死寂。
他又敲了几下，声音更大。依旧一片死寂。老警察和旁边的年轻警察交换了一个眼神。年轻警察会意，从随身的工具包里拿出一个看起来就很专业的撬棍。
老警察则转向我，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同学，你站远点。”我下意识地后退几步，背紧紧贴在冰凉的墙壁上，心脏在嗓子眼里疯狂蹦迪。
撬棍坚硬的尖端抵住了门锁和门框的缝隙。嘎吱——吱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响起，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刺耳。
砰！
一声闷响。门锁被暴力破坏。一股难以形容的、极其浓烈的气味，猛地从门缝里扑了出来！
不是垃圾的酸臭。是甜的。腻得发齁。像是夏天里一大块腐败的猪肉，混杂着内脏的腥臊，捂在高温潮湿的塑料袋里闷了十天半个月后，再被强行塞进鼻腔深处！
那股味道带着强烈的实体感，黏糊糊、沉甸甸，瞬间糊住了我的口鼻！门打开的一瞬间，无数只苍蝇嗡嗡嗡的扑来我的面前，夹杂着腐肉的腥臭。
“呕——！”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早上喝的豆浆混合着胃酸猛地冲上喉咙。我死死捂住嘴，踉跄着冲到楼道尽头的垃圾桶旁，再也控制不住，弯下腰剧烈地呕吐起来，胆汁的苦味弥漫了整个口腔。
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身后传来老警察强作镇定的声音，但尾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刘，叫法医！封锁现场！快！”
呕吐的虚弱感还在，但更强烈的是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法医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反复在我脑子里搅动：“初步勘验，死者李文明，男性，75岁。死亡时间……保守估计超过七天。尸体高度腐败，巨人观明显……”
隔壁成了凶案现场，无论是害怕尸体亦或是想要逃离那台笔记本电脑，我拉着阮枝收拾了必不可少的生活用品，便逃也似地离开这座充满恐惧的小区。
我带着她逃得远远的，在城市的另一个方向开了酒店。我故意没有带笔记本电脑，如此希望它不要再纠缠我了。一个死物难不成还会长脚跑了不成。
倒是阮枝，她对这一切似乎没有太大的恐惧，甚至说我在她脸上没有看到一丝一毫不正常的表情。她走的时候背了一个大大的黑色旅行包，她有这么多的东西要带吗？
一股不祥的预感在我心中滋生。
我瘫在吱呀作响的酒店躺椅上，浑身冰冷，连指尖都冻得发麻。脑子里乱成一锅煮沸的沥青，无数恐怖的念头在里面翻滚、冒泡。那个冰冷的、湿黏的声音，那喷在脖子后面的气息……难道真的是一个已经腐烂了七天的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