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苏晴,”我放下筷子,陶瓷与骨碟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我的声音不高,却像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你在听吗?”

她像是被这声音惊扰了梦境,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有一瞬间的茫然和来不及掩饰的慌乱:“啊?哦,在听在听,新项目嘛,我知道的。”她像是为了证明什么,匆匆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然后对我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你继续说。”

我没有继续。餐桌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汤锅里细微的咕嘟声。她低下头,用筷子无意识地拨弄着碗里已经凉透的米饭,几粒米被拨到了桌面上。过了几秒,也许是为了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的、试图分享的意味:“林轩……今天发给我一首他新写的诗,是关于……关于失去和记忆的。写得……真好。”她顿了顿,抬眼飞快地瞥了我一下,那眼神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炫耀的柔软,“那种感觉……特别真实,特别痛,又……又带着点说不出的温柔。不像……”她的话音在这里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声音更低下去,几乎成了呢喃,“……不像有些东西,冷冰冰的,像份报告。”

“有些东西”,指的是我。她的语气里,那丝抱怨和……比较,像一根细小的针,精准地刺进了我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起,蔓延至四肢百骸。但我脸上的肌肉只是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诗是感性的艺术表达,”我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无波,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它能唤起共鸣。但现实的问题,需要理性的框架去解决。”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那顿饭,剩下的时间,我们都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度过。她碗里的米饭,几乎没再动过。那道横亘在我们之间的裂痕,在沉默中无声地扩大,深不见底。

第四章

苏晴的崩溃和坦白,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将我们之间仅存的温情彻底掩埋。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冰窖。我们睡在同一张床上,中间却像隔着西伯利亚的冻土。交流只剩下最简短的、冰冷的词汇:“嗯”、“行”、“知道了”。她依旧会在深夜去阳台接电话,只是不再刻意压低声音,也不再回避我的目光。有时,她甚至在挂断电话后,会靠在冰冷的玻璃门上,望着窗外的夜色,眼神空洞,嘴角却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近乎悲凉的弧度。那姿态,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也像是一种绝望的挑衅。

愤怒和痛苦像两条毒蛇,在我胸腔里疯狂地撕咬、缠绕。每一次听到阳台传来的低语,每一次看到她对着手机屏幕出神,那毒蛇的獠牙就刺得更深一分。但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它们死死地压制在冰层之下。争吵?那只会让她更有理由奔向林轩那个“懂她”的怀抱。我需要的是彻底的、不留一丝余地的切割。一场配得上这场“高级背叛”的、绝对理性的终结。

就在我冷静地联系律师,开始梳理名下所有共同财产和投资时,一个极具讽刺意味的插曲,以一种戏剧性的方式,验证了这场背叛的“纯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