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有一两条微弱的声音：“等等反转吧……感觉那男生的表情不像啊……”“视频好像不完整……”但迅速被更汹涌的唾骂淹灭，甚至发言者本人也会遭到围攻和私信轰炸。
李哲的手机从回到宿舍就一直在疯狂震动，短信、电话、各种社交软件的提示音连绵不绝，屏幕上不断弹出恶毒的诅咒和威胁。他拔了电话卡，关了Wi-Fi，世界才勉强清净了一点。
但宿舍门不敢出。
辅导员的电话又来了两次，语气一次比一次严厉，让他“端正态度，认清错误，争取对方谅解”，话里话外，已经给他定了罪。
隔壁宿舍有人经过，会故意重重地咳嗽，或者朝他的门板踹一脚。
绝望像湿冷的淤泥，一点点漫上来，堵住他的胸口，窒息感挥之不去。他甚至不敢想远在老家的父母如果看到这些，会怎么样。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张薇扑进他怀里时那双得意冰冷的眼睛，一会儿是网络上那些恨不得他立刻去死的诅咒。
他瘫在椅子上，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已经黑屏的电脑上。
过了不知道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一个小时，他才像是被电击一样，猛地坐直身体。
视频！
那段该死的vlog！
他几乎是扑过去，手忙脚乱地用数据线连接手机和电脑，呼吸急促得不像话。鼠标指针在屏幕上颤抖着移动，点开了那个最新的视频文件。
进度条开始缓慢拖动。
食堂的喧闹，他的画外音，然后就是那个撞击，哭喊，撕裂声，指控……每一帧画面都像是钝刀子在割他的神经。他强忍着恶心和眩晕，死死盯着屏幕，手指放在键盘的右方向键上，一下一下地快进。
他不知道自己想找什么。或许只是想再确认一遍这噩梦的真实性。
痛苦的、被拉长的几分钟终于过去，视频到了尾声，画面晃动，嘈杂的背景音里，是他当时僵住的身体和粗重的呼吸声，还有远处传来的模糊议论和咒骂。
就在他以为一切结束时——
就在视频即将结束的那最后几秒，背景音里，一个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扭曲笑意的女声，幽灵般钻了出来，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
“……呵。”
“其实啊，那个举报王教授性骚扰的匿名信……也是我伪造的笔迹哦。”
“蠢货。”
啪。
李哲猛地按了暂停键。
画面定格在昏暗晃动的一帧。
宿舍里死一样的寂静。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鼓的声音，咚咚咚，撞击着耳膜，血液奔涌着冲上头顶，又迅速回落，带来一阵冰冷的战栗。
他难以置信地倒回去，把音量调到最大，耳朵几乎贴到音箱上。
again.
“……也是我伪造的笔迹哦。”
“……蠢货。”
每一个音节，都像冰锥，狠狠扎进他的耳膜。
轰的一声，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世界万籁俱寂。只有那句毒蛇低语般的自白，在他颅内反复回荡，震得他四肢百骸都在发麻。
原来不止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