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压抑的死寂。只有周威粗重如野兽般的喘息在病房里回荡。保镖群里，一个身形精悍、眼神阴鸷的马仔，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身体不易察觉地往前凑了半步。他飞快地扫了一眼脸色煞白的吴院长，压低声音，状似无意地嘟囔了一句，那声音却刚好能让暴怒边缘的周威听得清清楚楚：
“……听底下人前两天嚼舌根…说骨科前几天被开除那个叫林枫的废物…之前急诊好像处理过一个复杂手外伤？还是个砸石头的民工？指头也碎得挺惨，结果听说…还真给他弄回去了？当然…也可能是走运瞎猫碰上死耗子？反正那会吹得挺玄乎……”
这低语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柴。周威眼中那股混乱的暴戾短暂地凝固了一下，随即涌上一种更为残酷的光芒，混合着找到替罪羊和发泄口的扭曲快意。他的目光像淬毒的刀子，猛地射向一脸惶恐的吴院长。
“林枫？”周威的嘴角歪斜地扯开一个狞笑，声音嘶哑，“那个‘庸医’？好啊！真他妈好！”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透着渗骨的寒意，“把他给老子弄过来！现在！让他来给老子治！”
他的眼神怨毒：“治好了，正好证明开除他是老子冤了他？呵。治不好？老子就顺手替你们清理门户！名正言顺地扒了他的皮！给老子去抓人！”
吴院长身体猛地一哆嗦，脸色由白转灰。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出租屋那扇薄脆的木门，被一只包裹在黑色西装下的大手从外面粗暴地拉开。锁舌在巨大的力道下发出断裂的脆响。两个身形高大的保镖没有任何言语，像阴影一样一左一右封堵了狭窄的门口。那个眼神阴鸷的马仔一步迈进屋内，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扫过正把最后一件叠好的衬衫放入破旧旅行箱的林枫。
“喂！你就是林枫？”马仔的声音像粗砂纸在摩擦，“跟我们走一趟！快！”
林枫的动作停顿了半秒。他没有抬头，指尖只是默默地将那件洗得发白的衬衫抚平，放好。然后，极其缓慢地，他拉上了旅行箱的拉链，很轻地咔嗒一声。他站起身，视线掠过门口的不速之客，看向窗外冷而潮湿的夜空，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反抗的意图，只有一种疲惫到骨子里的顺从。
他被粗暴地推搡着押出公寓楼。深秋夜风裹挟着冷雨打在身上，他却像是浑然未觉。引擎粗暴的嘶吼划破寂静，一辆漆黑的豪车把他塞了进去，绝尘而去。
车在市一院的后门停下。这里不是门诊区宽敞明亮的大堂，而是通向污物处理和地下车库的昏暗偏僻区域。空气里常年弥散着消毒水和垃圾堆积后的酸腐气味。周威似乎存心要把他最后一点作为医生的尊严彻底碾碎。
林枫被推搡着穿过冰冷空旷、灯光昏暗的内部通道。他一身廉价旧风衣，在锃亮的医院地板反射的冷光中，显得格外落魄卑微。远处电梯门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老专家正从里面走出，身边簇拥着几个年轻医生和护士。
正是张教授刚从周威那里下来。
他远远就看见了被人像押解犯人般推搡而来的林枫。张教授的脚步停住了。他身边的年轻医生和护士们也注意到了这边不寻常的气氛，目光齐刷刷聚焦在被控制住的林枫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