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电监护仪被匆忙连接,发出单调而催命的长音。就在我第三次徒劳地试图确认那根本不存在的颈动脉搏动时——每一次指尖的触碰,都像是猛地坠回五年前那个冰冷刺骨的雨夜——死者原本微睁的眼睑,倏地完全睁开。
褐色的瞳孔在惨白的无影灯下急剧收缩,凝成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直直地望向天花板,或者说,是望穿了我。
“这不可能…”小林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是风中残烛,“冷藏四十八小时后出现的角膜混浊应该是不可逆的…她不该有光感,除非…除非大脑从未真正死亡…”
恍惚间,我仿佛看见雨珠滑进她苍白的嘴角——而那句冰冷的话,混着五年前的雨水,再一次灌入我的耳膜:“周远,你说救死扶伤的时候…是不是从来没包括过我?”
监护仪突然爆发出刺耳尖锐的警报,撕裂了整个空间的死寂。小林惊叫着下意识后退,却被我一把死死拉住,将她的手腕强行按向那冰冷脖颈的‘脉搏’:“感觉到了吗?!”我几乎是在嘶吼。
但我们再次望向解剖台时,看到的却是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死者的右手无名指,正以一种冷静到诡异的节奏,轻轻叩击着不锈钢台面。
哒。
哒。
哒。
第二章:染血的成绩单
清晨六点二十分,我独自坐在办公桌前,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窗外,城市尚未完全苏醒,一片死寂。我用缠着纱布的食指,机械地、反复地碾过那枚银戒上深刻的痕迹,仿佛在阅读一段刻骨铭心的盲文。消毒水的刺鼻气味顽固地萦绕在鼻尖,与昨夜记忆里那股浓重的铁锈味混合在一起,酿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芬芳。
“ZY&SW 2018”——那刻痕比记忆中的要深得多,扭曲而清晰,像是被某种偏执的力量经年累月地反复摩挲,试图擦去什么,又或是让烙印更深。我清晰地记得,五年前的那个雨夜,它还是崭新的,光滑的弧面曾映照过她羞涩的笑靥。
“周老师?”
小林端着两杯咖啡推门进来,她的眼白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整个人像是刚从解剖图谱的噩梦页里挣扎着爬出来。“医务处那边…说昨晚的急救记录有点问题…”她的声音干涩,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
我几乎是本能地攥紧了掌心的戒指,冰冷的棱角深深硌进皮肉,带来一阵清醒的刺痛。“什么问题?”我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值班护士坚持说,”她把咖啡杯放在桌上,褐色的液体剧烈晃动,奶泡瞬间裂成破碎的蛛网,像极了老旧监控屏幕上闪烁的雪花,“监控显示…我们从未呼叫过急救小组。记录里没有,屏幕上…也没有。”
办公室那台老旧空调的嗡鸣声恰在此时骤然停止,突如其来的寂静像一块沉重的裹尸布压下。在这片死寂中,我清晰地听到——不,是感觉到——我放在桌上的钢笔正在轻微地震动。我这才骇然发现,自己的左手一直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话语像是被挤出了喉咙,舌尖笨拙地撞在上颚:“可能是系统故障。档案科上个月就报修过数据同步的问题。”这个借口苍白得连我自己都无法说服。
小林的目光却骤然被吸引,她突然伸出手,抽走了我指间那枚冰冷的银环:“这是…苏晚学姐当年天天戴的那枚?”她的指尖也开始微微发颤,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疑,“我亲眼看见她扔掉的——那天我值晚班,亲眼看着她…把这戒指扔进了解剖楼那个深不见底的通风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