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桉哥，你好像瘦了点？”她忽然凑近屏幕，眼底有细微的疑虑。
他心脏猛地一抽，脸上却扯出一个再自然不过的笑：“大学食堂哪有你家的好吃，饿瘦的。等你来了给我改善伙食。”他飞快地转移话题，“上次那个动量守恒题，弄懂了没有？”
看着她恍然被引开注意力，开始翻找草稿纸，他靠在枕头上，后背一层虚汗。挂断视频的瞬间，笑容从他脸上脱落，疲惫和痛苦狰狞地浮现，他侧过头，无声地干呕起来。
推开她的念头是在一个深夜滋生的。同病房的病友走了，很安静，只是心电监护仪刺耳地拉成了一条直线。家属的哭声被压抑着，闷闷的，像锤子砸在棉花上。那声音敲打着林桉的神经。
他不能让她经历这个。不能让她眼睁睁看着他一点点腐烂、消失。她应该拥有最好的一切，灿烂的阳光，而不是充斥着消毒水和死亡气息的病房。他得让她恨他，然后忘记他。
计划缓慢而痛苦地成型。他开始“忙”，回消息越来越慢，字句越来越短。电话常常“不小心”按断，过后只回一条“在开会”或者“在实验”。视频请求被他以各种理由拒绝。
许晞的追问从困惑到焦急，最后带了哭腔。“林桉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他盯着那条消息，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掐出了血痕。他走到窗边，窗外是城市永不熄灭的灯火，每一盏光背后似乎都有一个温暖完整的世界。他看了很久，直到眼睛酸涩得流不出任何东西，才拿起手机，一个字一个字地敲，重逾千斤。
“小晞，我们都长大了。大学里…遇到更合适的人了。你会遇见更好的人。”
发送。他把手机扔出去，电池和后盖摔得分离。他蜷缩在地板上，像一只被扔进沸水里的虾，痛苦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许父许母很快气急败坏地打来电话，被他父母沉重地接起，低声交谈，歉意和无奈。那边最终只剩下长长的叹息。
2
他不知道，电话那头的许家，许晞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没有哭闹。她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照着她惨白的脸。她拿出手机，搜索记录里是密密麻麻的条目：“白血病早期症状”、“突然消瘦乏力”、“化疗副作用”、“Z大附属医院血液科”。她翻出过去几个月林桉所有勉强笑着的照片，放大，再放大，看他稀疏得不自然的眉角，看他苍白异常的嘴唇，看他努力挺直却难掩虚弱的肩膀。
她什么都知道了。
她看着屏幕上那条冰冷的分手短信，眼泪无声地淌了满脸，嘴角却努力向上弯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她懂了。她全都懂了。
她配合了他的演出。回复了一条极其愤怒和失望的消息，斥责他的背叛，然后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演给谁看？演给可能查看她反应的林桉父母看，演给那个躺在病床上还在为她殚精竭虑的傻子看。
她依旧每周“无意间”向父母问起林家哥哥的近况，听着那些“他挺好的”、“学业忙”、“交了新朋友”的谎言，然后点点头，假装相信，转身回到书海，把自己埋进试卷和公式里。只有那样，才能暂时麻痹那颗快要被绞碎的心。
而林桉，在得到父母“小晞很生气，说不原谅你，但学习更用功了”的反馈后，一边心如刀割，一边竟感到一丝扭曲的安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