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儿看见狼狈的姜毓,眼中飞快掠过一丝讶异和不易察觉的轻蔑,她径直走向禅房,声音娇柔:“寂尘师傅,薇儿有要事相求,关于家姐……”
那扇对姜毓紧闭了整整一个时辰的禅门,竟“吱呀”一声,开了条缝。林薇儿侧身而入,门复又合上。
姜毓僵在原地,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流进脖颈,她却感觉不到冷,只觉得一种被无形的手攥住心脏的窒息。原来,不是不见客,只是不见她。特殊?她算哪门子的特殊!
时间一点点啃噬着她最后的尊严。雨渐渐小了,禅房的门再次打开。
林薇儿走出来,眼角微红,神情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近乎胜利的矜傲。她经过姜毓身边时,脚步顿了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柔又残忍地:“姜姐姐还等呢?寂尘师傅心善,已答应会考虑我的请求了。姐姐还是……早些回去吧,这般模样,叫人看了笑话。”
考虑她的请求……
姜毓看着那扇再次紧闭的、沉默的禅门,又看看林薇儿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不是她特殊,只是他懒得为她费神驱赶。
而他心里那点为数不多的波动和特殊,永远都只留给那个叫林婉的女人,连同……她的妹妹。
她五年的坚持,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雨水糊住了眼睛,热意却怎么都冲不破心口那层厚厚的冰壳。
她一步步挪下山,回到死气沉沉的姜府。母亲哭肿的眼睛,父亲无奈的叹息。圣意虽未明发,风声却已透骨。
三日后,旨意下达。
她平静地接了旨。谢恩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毓儿,你若不愿,父亲拼着这官职不要……”父亲老泪纵横。
“女儿愿意。”她打断他,声音平直得像一摊死水,“嫁谁不是嫁。好歹,是位王妃。”
不是他,是谁都无所谓了。
大婚之日来得很快。喧天的锣鼓,刺目的红绸,这一切热闹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琉璃,传不到她心里。
喜轿摇摇晃晃地起行,向着四皇子府邸而去。她穿着繁复的嫁衣,头顶沉重的凤冠,盖头之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轿子行至长街,忽然微微一顿,似乎与另一辆马车擦肩而过。
一阵风恰好在此刻拂起轿窗帘幔的一角。
惊鸿一瞥。
对面马车帘栊高卷,车里坐着那个她痴缠了五年、熟悉入骨又陌生至极的男人。他依旧一身僧袍,眉目冷峻,可唇角竟噙着一丝极淡的、柔软的、她五年都未曾见过的笑意。
方向,是林府。
他果然是去兑现承诺,去向林薇儿提亲的吧。
也好。
都与她无关了。
她漠然放下手,帘子垂落,将那抹身影彻底隔绝在外。花轿继续前行,将前尘旧事、痴心妄想,全都碾碎在车轮之下。
轿外喧嚣忽地一滞,随即是马匹凄厉的惊嘶、人群的哗然惊呼,轿身猛地一晃,骤然停住!
“怎么回事?”喜娘惊慌的声音传来。
“娘娘!有人、有人拦轿——”陪嫁丫鬟的声音吓得变了调。
话音未落,一股巨力猛地撕扯开轿帘!
眼前骤然一亮,红盖头被疾风卷着扬起,飘落在地。
刺目的天光中,那张她以为此生已彻底诀别的脸猛地撞入眼帘。僧袍凌乱,眼底是骇人的猩红,雨水(或是汗?)打湿了他额前垂落的发丝,往日冷寂如佛龛雕像的面容此刻扭曲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疯狂与惊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