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沈夜舟在跨江大桥中段突然停车。护栏外的霓虹灯透过雨刮器的水痕,在他脸上投下监狱铁栏般的阴影。他摸出副驾驶座下的旧相册,磨破的封面粘着半片干枯的花瓣。指尖划过泛黄的照片:十岁的他举着三好学生奖状,母亲的手搭在他肩上,指腹的薄茧蹭得他脖子发痒,父亲在角落抽烟,烟雾里藏着丝难得的温柔。现在那张奖状正垫在黑岚体育公园的垃圾桶底下,上周他偷偷回去放的,总觉得那里还残留着母亲的茉莉香水味。

警笛声从三个方向织成收紧的网。沈夜舟突然加速冲向桥墩,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刺得耳膜生疼。车头擦过混凝土柱的瞬间,后视镜里飘起张照片 —— 被他撕碎的全家福不知何时粘在玻璃上,母亲和妹妹的笑容在颠簸中微微晃动。"抓不到我的。" 他舔了舔嘴角的血,碎牙混着铁锈味在舌尖绽开,让他浑身泛起奇异的战栗。

徒步追到地下停车场时,顾沉发现沈夜舟的脚印在消防通道前突然中断,像被地面吞噬了。应急灯忽明忽暗的光线下,灰尘在光柱里跳着死亡探戈。楼梯扶手上挂着条粉色发绳,蝴蝶结打得歪歪扭扭,和案发现场那根一模一样。对讲机突然爆出刺耳杂音,隐约浮出《生日快乐》的旋律 —— 那是女儿五岁生日时,他跑调唱了五十遍的歌,此刻却像把冰锥扎进后颈。

顾沉踩着厚厚的灰尘上楼,每步都惊起片呛人的雾。楼道静得能听见自己睫毛颤动,突然头顶传来拖动重物的声响,混着指甲刮擦水泥地的锐音。他攥紧配枪的手沁出冷汗,枪套的冰凉透过掌心渗进骨头里。

3 神秘的动机

审讯室的白炽灯滋滋作响,惨白的光把沈夜舟的脸照成张褪色的纸。他盯着不锈钢餐盘里的米饭,米粒在视网膜上炸开成无数个 "输" 字,密密麻麻爬满整个视野。三年前父亲在赌场猝死那天,牌桌上的筹码也是这样的白,堆成座摇摇欲坠的小山,最后塌成场无声的雪崩。

"11 月 11 日是你妹妹生日,对吗?" 顾沉的声音突然撞碎死寂。他盯着对方滚动的喉结,像在看条试图吞咽自己的蛇。档案显示沈月十七岁,三年前随母亲改嫁去临州,上个月刚收到舞蹈系录取通知书,照片上的女孩穿着练功服,足尖绷得像只欲飞的鸟。

沈夜舟的手指突然抽搐,输液管里的气泡像串垂死的鱼向上窜。"他们都在笑我。" 他猛地扯掉针头,血珠在蓝白条纹袖口晕成妖艳的花。"黑岚体育公园那些人,每天都在笑我是没人要的野狗。" 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混着哭腔的气音里裹着碎玻璃。

监控录像里,案发前三个月的沈夜舟像个幽灵。有时坐在长椅上看老人打太极,眼神空得能塞进整个冬天;有时跟着广场舞队伍比划,僵硬的动作像只被线牵着的木偶;有次保洁员发现他在女更衣室门口徘徊,指缝漏出半张舞蹈考级证书 —— 沈月十二岁时的七级证书,照片上的女孩笑出两颗小虎牙,眼神亮得像淬了光。

"她转足尖时像在飞。" 他对着空气喃喃自语,手腕上的新刀疤裂着红肉,边缘凝着暗紫色的血痂。"医生说我再不住院,就会变成爸爸那样的烂酒鬼。可我不想,我想让月月觉得哥哥是英雄。" 声音越变越低,最后裹在齿缝里,像只受伤的小兽在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