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持续了将近一分钟,陈祁的挣扎才渐渐弱了下去,不是恢复平静,而是某种脱力般的虚脱。他瘫在泥水里,胸膛剧烈起伏,眼神依旧空洞地盯着漏雨的屋顶,但至少不再嘶嚎和抽搐。
小赵和张教授也几乎脱力,瘫坐在一旁,惊魂未定地看着他,又忍不住瞥向那尊邪门的神像,寒意从每一个毛孔往里钻。
“刚…刚才那是……”小赵声音发颤,话都说不完整。
张教授喘着粗气,摇了摇头,目光死死盯着陈祁。多年的经验和直觉告诉他,刚才发生的,绝不是什么突发恶疾或者巧合。
又过了几分钟,陈祁涣散的瞳孔开始慢慢聚焦。但那聚焦之后的眼神,却让张教授心里咯噔一下。
那不再是平日里那个锐利、自信、甚至有些傲慢的年轻教授的眼神。里面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刚从最深的地狱里爬出来,劫后余生的庆幸被更大的茫然和无措所覆盖。还有一种……陌生的浑浊,像是被强行塞入了太多无法理解的恐怖碎片,将原本的清亮搅得一团糟。
他喉咙动了动,发出干涩嘶哑的声音,破碎得不成句子:“……虫……好多……虫……吃……吃光了……”
“陈祁?小陈?”张教授试探着,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样?看到什么了?”
陈祁像是没听见,眼神直勾勾的,嘴唇哆嗦着,反复念叨着“虫”、“吃”、“人都死了”这些零碎的词。他的手下意识地抬起,在自己胳膊上、脸上胡乱抓挠,仿佛那里正有无数看不见的虫子在爬,在咬。
“不是病……”张教授喃喃自语,心头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他猛地转向那尊刘猛将神像,目光落在其斑驳的泥塑身躯和那两道血痕上。“是……是‘那个’……”
民间故老相传,有些东西,尤其是承载了太多信仰和执念的旧物,不能轻易碰,尤其不能见血。轻则冲撞,重则……附身。
陈祁刚才的举动,何止是冲撞?他几乎是把那不知是血是脓的东西擦进了自己的魂魄里!
就在这时,陈祁抓挠的动作猛地停住。他像是被什么东西无形地刺了一下,身体微微一僵。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转过头。
他的目光越过了张教授,越过了小赵,直直地落在神台后方那一片最浓重的阴影里。那里,墙壁上似乎残留着一些模糊的壁画痕迹,早已被岁月侵蚀得难以辨认。
陈祁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片黑暗,瞳孔再次微微放大,但这一次,里面不再是纯粹的恐惧,而是一种极致的、几乎要裂眶而出的惊悸。
他抬起颤抖的手指,指向那片阴影。
他的嘴唇翕动着,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风箱:
“……碑……那后面……有……”
话未说完,他眼睛一翻,彻底晕死过去,手臂无力地垂落,溅起几点泥水。
破庙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小赵吓得大气不敢出。
张教授顺着陈祁最后所指的方向,看向那片神台后的阴影。手电光扫过去,只能看到斑驳的墙皮和蛛网。
有什么?
他心脏狂跳,一个冰冷的念头攫住了他:陈祁刚才看到的,根本不是这破庙现在的景象。他看到的,是这神像让他看的,是埋在这片土地之下,某个被遗忘已久的、血腥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