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时路过小区门口的便利店,林晚秋进去买了盒阿司匹林。付款时瞥见玻璃柜里的烤红薯,外皮焦焦的,冒着热气。
她提着红薯慢慢往家走,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在地上铺了层薄薄的银。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好几天,她摸黑往上爬,脚边踢到个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念舟小时候掉的奥特曼,塑料翅膀早就断了一边。
打开家门,客厅的灯亮着,念舟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个蛋糕盒。
"妈,我请假回来了。"男孩站起来,眼睛有点红,"我在你枕头下看到那封信了。"
林晚秋没说话,把烤红薯递给他。月光从阳台溜进来,落在他们中间,像赵亦舟当年总也晾不干的白衬衫,带着点旧时光的凉。
蛋糕上的蜡烛亮起来,念舟突然说:"爸说的西湖,我们明年一起去吧。"
她看着跳动的烛火,终于敢承认,有些月光虽然过期了,却总能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把往事照得发烫。
念舟回学校那天,在衣柜最底层翻出个铁盒。里面除了他小时候的乳牙、掉了漆的银长命锁,还有一沓泛黄的明信片。
每张都印着西湖的景,雷峰塔的剪影浸在水里,苏堤的柳树垂到湖面。背面是赵亦舟的字迹,日期都停留在二十年前的秋天。
"今天路过邮局,看见这张明信片,想起你说想看三潭印月。"
"医生说下周可以下床走走,等我能出院了,就去买两张去杭州的票。"
"晚秋,桂花花期短,我们得赶在落尽前去。"
最后一张没写完,笔尖在"我"字后面拖了道长长的墨痕,像道没愈合的伤口。念舟捏着明信片的边角,突然想起去年在西湖边,卖明信片的老太太说:"这景啊,每年都一样,就是看景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
他把明信片塞进背包,给林晚秋发了条消息:"妈,我问了辅导员,寒假能请一周假。"
林晚秋真的在阳台种了棵桂花树。是社区花圃里修剪下来的枝条,她缠着老花匠教她扦插,手指被月季刺扎得全是小血点。
树长得慢,半天才抽出片新叶。她每天早上搬它到窗边晒太阳,傍晚再挪回角落避寒。有天夜里起了风,花盆被吹倒在地上,碎瓷片划了道口子在她手背上。
她蹲在地上捡碎片时,闻到股淡淡的香。抬头看见枝头竟缀着两朵米黄的小花,细得像星星。
那天晚上她做了个梦,梦见赵亦舟坐在阳台的小马扎上,手里拿着修枝剪,桂花落在他发间。"你看,"他回头冲她笑,"我说能种活吧。"
醒来时枕头是湿的,窗外的月光刚好落在那棵桂花树上,花影在墙上轻轻晃,像谁在悄悄眨眼睛。
寒假临近时,林晚秋开始收拾行李。翻出赵亦舟那件灰色的羊毛衫,袖口磨出了毛边,领口还留着她缝补的痕迹。
当年他总穿这件,说比羊绒衫暖和。最后一次见他穿,是在医院的走廊,他裹着这件毛衣,缩成小小的一团,说"晚秋,我冷"。
她把毛衣叠好放进箱子,又塞进去那板过期的阿司匹林。念舟视频时看见,皱着眉说:"妈,带这个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