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卡塞进她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口袋,拍了拍:“下个月多挣点。”
从那天起,我的工资卡就再没回过我手里。
每月发薪日,我妈的短信准时跳出来:“卡到账了。”
我盯着手机,像盯着一个无底洞。
我租在城西一个八平米的隔断间,墙皮斑驳,冬天漏风。
我吃着五块一桶的泡面,算着水电费,银行卡余额常年不过三位数。
我像一头被套上轭的牛,每一口草料都被记了账,要还。
弟弟谈了恋爱,我妈的电话更勤了。
“晚晚,小丽(弟媳)看中个金镯子,两万八,你凑个整,再给两万。”
我刚值完一个夜班,累得眼皮打架,胃里一阵阵抽搐。
“妈,我真没钱,下季度的房租还没交……”
“没钱?你医院上班,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怎么就没钱?”
“你弟的终身大事,比房租重要一万倍!”
“你要是不给,让小丽家怎么看我们?说我们家穷,养不起女儿还养不起儿子?”
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那是我最怕的调子,像钝刀子割肉。
我咬着牙,去借了网贷。
那两万块转过去后,我的手机被各种催债APP的短信塞爆。
我穿着护士服,在抢救室里给病人插管、打针,脑子里全是那些冰冷的还款数字。
我弟婚礼那天,我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裙子,站在角落。
宾客们夸弟媳漂亮,夸我弟有福气。
没人知道,桌上那桌八万八的酒席,有三万是我借的。
没人知道,我口袋里最后五十块,是打算坐公交回家的车费。
婚礼结束,我妈把我叫到没人的楼梯间,手一摊:“份子钱。”
我愣住:“什么份子钱?”
“傻啊!你结婚时,亲戚给的份子钱,都给你弟当彩礼了。”
“现在你弟结婚,你的份子钱,当然也得收上来,贴补家用!”
她眼神理所当然,仿佛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
我看着她,喉咙像被什么堵住。
我从未结过婚,哪来的份子钱?
可我知道,争辩没用。
我默默打开手机,把我这半年攒下的、准备交网贷的三千块,转给了她。
她看都没看,塞进包里,转身就走,高跟鞋敲在水泥地上,哒哒作响,像在敲打我的神经。
几年下来,弟弟的婚房首付、新车购置税、孩子满月酒……
我的名字,成了家里账本上一个永远在支出的条目。
我爸依旧沉默,像一尊看透一切的泥胎。
我弟心安理得,觉得姐姐供他天经地义。
只有我妈,偶尔在我交完一笔大钱后,会拍拍我的肩,说一句:“晚晚,辛苦你了,等你弟日子过好了,不会亏待你。”
这话像针,扎进我心里,又酸又涩。
亏待?
我从没想过要他们“亏待”,我只想拿回本该属于我的那一份呼吸的权利。
直到那天,我在医院走廊的公告栏里,看到了一张红纸——《老城区房屋征收公告》。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03 拆迁款,归我弟?
那张红纸公告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眼睛生疼。
老城区,三个字后面跟着的补偿标准——“住宅房屋,每平方米不低于三万元,另享安置补助费”——每一个数字都像在敲打我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