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帅漠然经过。
他的目光落在前方一团尤其浓稠的秽雾上。雾中，隐约有金色的神光在激烈闪烁，却又迅速被污浊吞没，伴随着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
是武神罗堃。以战力骁勇、神体强横著称，平日最是傲慢，曾当众讥讽张帅“行瘟散疠的秽物，合该永镇粪坑”。
张帅走近了。
罗堃半跪在地，拄着他的方天画戟才能勉强支撑。戟身宝光黯淡，已被腐蚀得坑坑洼洼。他浑身肌肉虬结鼓起，却布满了青黑色的筋络，筋络之下，可见脓液汹涌流动，将皮肤顶得近乎透明，随时要爆开。他脸上纵横交错的新旧疮疤尽数溃烂，尤其额心一道竖痕，此刻不断开合，如同恶心的第三只眼，喷吐着黑气。他死死咬着牙，额角青筋暴跳，试图用残余神力对抗那从内而外的崩坏。
察觉到有人靠近，罗堃猛地抬头，溃烂的眼眶眦裂，看到是张帅，那痛苦扭曲的脸上瞬间迸发出极致的憎恶和惊怒：“是…是你这丑怪作祟？！滚开！”
他试图挥戟，手臂刚抬起，皮肉便大片脱落，露出森森白骨，戟“哐当”一声砸在脓苔地上。
张帅在他面前停下，低头看着他。这个角度，他能清晰地看到罗堃头皮上正在不断鼓起、破溃的脓疱，像沸腾的粥。
“呃啊——！”剧痛彻底淹没了罗堃，他再也无法维持跪姿，蜷缩着倒地翻滚。
张帅蹲下身，依旧是那副平静到令人齿冷的神情。他伸出食指，指尖凝聚起一丝比周遭秽气更精纯、更晦暗的灰败气流，点向罗堃额心那不断开合的“第三只眼”。
“滚！拿开……你的脏……”罗堃嘶吼，却无法阻止那根手指的靠近。
指尖轻触。
并非治愈的清凉，而是一种极致的阴寒，带着绝对的统治力，瞬间压下了那沸腾的溃烂。罗堃身上鼓胀的脓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流动的黑脓停滞，新的溃烂不再产生。剧痛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遍布全身、深刻入骨的丑陋疮疤，以及一种被彻底标记、禁锢的虚弱感。
罗堃瘫在冰冷的脓苔上，大口喘息，冷汗和残留的脓液混在一起。他下意识抬手摸自己的脸，触手所及，不再是往日光滑坚韧的神皮，而是坑洼、僵硬、凹凸的痂疤，如同最劣等的砂石。
他猛地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张帅。
两张布满疤痕的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相对。
一张是千年积垢，死寂漠然。
一张是新鲜烙烫，充满了惊骇、狂怒，以及不敢置信的绝望。
“你…你对本神做了什么？！”罗堃的声音嘶哑变形，充满了恐惧。
张帅没有回答。他缓缓站起身，目光从罗堃脸上移开，扫视着这座更加死寂的大殿。他的“救治”如同冰冷的律令，凡他所指，溃烂暂止，只留下永恒的丑陋印记。
哀嚎声并未停止，却变了调子。从纯粹的痛苦，渗入了另一种更深沉、更刺骨的绝望。那些被“救”的神祇，挣扎着爬起，或呆立原地，或颤抖地抚摸着自己变得恐怖不堪的面容和身躯，发出呜咽般的低泣。他们看向彼此，看到的再不是昔日仙友，而是一群顶着烂疮面具的怪物。他们看向张帅，目光里是噬骨的恐惧，仿佛在看万恶之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