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他喉管里滚出雷鸣,“肉呢?血呢?!上月巡山抓到的那个砍柴的呢?!还有肉没?”
野狗妖抖得厉害:“大、大王……那老柴夫就几十斤柴禾骨,上月您一口,塞、塞牙缝就……就没啦!骨头都磨粉补墙用了……”
松鼠精脑袋都快埋进石头缝里了,带着哭腔:“山下寨子里的人……都跑光了,搬进城了!有高墙……还有火铳,铁疙瘩,炸得响……俺们兄弟折了好几个……”
“废物!”裂魄猛地一拍座下石墩子,咔啦!那地藏菩萨的脸裂开几条大缝。震得整洞窟又摇三摇,墙皮哗啦又脱落一片蛤蟆泥,吧嗒落在涂十三脚边。
涂十三眼皮都没抬一下,用脚把那块掉下来的新泥往角落里扒拉扒拉,动作自然得像赶开一只苍蝇。
他摸出一个小竹筒,手指沾点里面更绿的泥巴——那是蝙蝠屎混了露水,慢悠悠地往石墩子菩萨脸那道裂口上糊。
裂魄那对凶狠的铜铃大眼扫过来,正好落在涂十三那悠闲补缺口的动作上。
不知怎的,那断角的伤疤位置,似乎抽动了一下。
涂十三低着头,专心地涂抹。裂魄的怒气值肉眼可见地开始飙升,鼻息越发粗重。
那石墩妖大概是脑子真不够使,想拍马屁,吭哧吭哧捧起一块磨盘大的碎石,上面竟然刻着一个笨拙的“王”字。它想把石头塞给妖王表忠心:“大、大王,石头……”
裂魄一眼扫过石头上那歪扭粗糙的刻痕,又看到涂十三那慢悠悠、精细糊着佛像裂缝的样子。
“糊!天天糊!糊个鸟!”
一股恶风骤起!
涂十三只觉得头皮被猛地揪紧,剧痛!随即整个人像块破抹布一样被巨力拎起,后背重重撞在刚补好的那面稀泥糊的墙壁上!
“哗啦!”刚糊上去不久的蛤蟆香灰泥瞬间碎裂掉落,墙壁上只剩乱七八糟的痕迹和几个黑窟窿。
涂十三感觉自己脖颈快要被那铁箍般的大手捏碎,窒息的黑暗涌上来。他被迫对上一双布满血丝、闪烁着狂暴兽性的大眼。
腥臭的热气喷在他脸上。
裂魄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磨出来:“糊弄小崽子们?糊弄老子?老子不吃你这套!”
涂十三手指抽搐,说不出话,只能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咝咝漏气的声音。
“给老子画!”裂魄另一只爪子指头差点戳进涂十三的眼珠,“不是会描吗?画个神位!真正能吃的、顶饿的、收香火贡品的正经神位!”他松开一丝钳制,凑到涂十三耳边,那声音阴寒带毒:
“画不出来……老子今天拿你这身软骨头,熬汤!”
身后那几个跪着的小妖抖成一团鹌鹑。
涂十三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剧烈咳嗽,肺管子像风箱一样抽,喉咙火烧火燎地疼。
他看着墙壁上自己刚刚被砸出来的那个扭曲人形坑印,周围散落着一圈摔成泥饼的蛤蟆香灰混合物。藤蔓小妖的叶子早吓得缩成了一团硬疙瘩,卷在角落装死。
妖王裂魄就站在那“破”字中心,脚踩着那些象征“留白”的艺术泥饼,暗红鳞片在洞穴深处幽暗的光线下,浮着一层油腻腻的冷光。
那根断角断茬的阴影,横亘在他狰狞的面孔上,像一道永远愈合不了的伤疤,往外渗着无形的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