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洞窟瞬间死寂。只剩下那几道血痕蜿蜒向下流淌的细微滴答声。
野狗妖和松鼠精大气不敢喘，藤蔓精几乎要缩回地里去。
裂魄的目光扫过石壁妖砸落的地方，石壁上又多了一个坑。
他最终看向那面画着“神位”的石壁。月光下，歪扭狂放的线条，肮脏污浊的色彩，刻意留下的参差缺口和滴淌痕迹，还有那点象征腐朽的虫蛀印记……竟隐隐透出一种让他感到怪异的……力量感？
不，是共鸣感。像他身上那些伤痕，那些鳞片缝隙里的血垢，那头顶的断角缺口，甚至座下那个裂开脸的地藏菩萨石墩。
那血画的基座上，似乎残留着他拍下的爪印形状。
断裂的角影，仿佛落在了神位那扭曲的顶端。
涂十三低着头，看着自己那沾满污秽的手。他知道，妖王骨子里不信这套，但妖王需要“信”。
需要一场盛大的戏码来“证”自己天命所归。尤其当饿肚子变成常态的时候。
“大王，”涂十三低声开口，声音依旧嘶哑，“颜料……不够神。”
裂魄的目光移向他，带着审视与残余的凶戾。
涂十三指了指洞外暗沉沉的夜空：“人间的……贡果、朱砂、金箔、上好的白面馍、三牲的热血头道汤……那才叫颜料。”
裂魄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咕噜，似乎在衡量。
半晌，低沉沙哑的命令砸了下来：
“你。带几个小的。”他指了指涂十三，又扫向那几个抖得不成样子的小妖，“下山。进寨子。天亮前……给老子弄回来！”
他顿了顿，补充道：“要悄没声的！寨子里要是放火铳，惹出大响动……”他的爪子在自己脖子前虚划一下。
涂十三心头一沉。
妖王要的颜料，就是催命符。
【03. 偷红】
风跟刀子似的刮过山头，野林子呜呜咽咽的鬼哭，能把石头缝里的老精都吓醒。
野狗妖抖着腿，在前头嗅着地面。
它鼻头冻得通红，吸了半天冷气，夹着尾巴挪回来，耳朵都耷拉了：“十三哥……寨子门……换黑铁的了，油亮亮……有爪痕也抠不动……”
涂十三蹲在灌木丛里，跟块发霉的石头差不多。
寨子就在山坳下，一片黑压压，就几点豆大的灯，在风里明明灭灭。
离得老远，就看见那寨门果然不是木头的，乌沉沉一大块铁板，月光下阴寒的光。
门上挂着好些奇怪东西——风干的耗子、碎瓦片，甚至几簇尖利的荆棘。
门环更没了，换了两把磨得锃亮的大铜锁。
“啧。”旁边的松鼠精小爪子在啃一颗松果，它家祖传本事，可今天那嘴明显在哆嗦，“铜壳硬，籽儿更难嗑……”
“进不去也得进！”涂十三声音压得死低，像鬼在嘬气，“等着给大王磨骨头汤吗？要偷红！贡果里的朱砂红，白馍上的暖白，三牲的热血气！那是‘神’的颜料，是活命的画！”
几个小妖都沉默下来，只听见野狗妖牙齿打架的咯咯声和松鼠精小爪子抓挠树皮的簌簌声。
涂十三眯起眼，死盯着寨子那黑铁的墙根。
光溜溜，硬邦邦。他的眼珠子一点点往上爬，爬上寨墙高处那片暗沉沉天幕下戳着的房檐。
突然，他小眼睛定在寨子最东头那片低矮的棚户似的屋顶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