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陈老发现作坊里的纸人都变了样。 原本立在墙角的童男童女,脸被人用墨汁涂得漆黑,眼窝处却留着两个白圈,看着格外瘆人;扎了一半的纸马,四条腿全被折断,断口处的竹篾翘着,像被硬生生掰断的骨头;最让他心惊的是那个准备给王阿婆当替身的纸人,胸口被戳了个窟窿,里面塞满了烧焦的纸灰——那是陈老昨天烧纸祈福剩下的灰,本该倒在香炉里的。 “你到底做了什么?”老人把陈辰拽到作坊中央,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地上散落的纸碎片在穿堂风里打着转,像无数只飞不起来的蝴蝶。 陈辰的嘴唇哆嗦着,终于哭出声:“我……我把那个纸人的名字刻反了……还、还在它肚子里塞了赵磊的头发……” 他想起那天在操场捡到的一绺黑发,黏在篮球架下,不知是不是赵磊的。又想起从地摊上看来的“扎小人”的法子,说把对方的头发塞进纸人肚子,就能让对方倒霉。他当时觉得好玩,就把头发裹在硬卡纸骨架里,还故意把林薇薇的名字刻反了,以为这样更“灵”。 陈老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的光全灭了。“作孽啊。”他瘫坐在竹椅上,枯瘦的手捂住脸,指缝间漏出压抑的呜咽,“那是锁魂术……你把他的魂锁在纸人里,又被他踩碎……这是结了死仇啊……” 锁魂术是《扎纸要术》里的禁术,书里说“以发为引,以名为契,锁人一魂,藏于纸骨。纸碎则魂散,魂散则怨生”。陈老年轻时学手艺,师父特意用戒尺打他的手,让他记住绝不能碰。 作坊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喊,是赵寡妇的声音。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有人在喊“快叫救护车”。 陈辰浑身一僵,不敢去想发生了什么。 中午的时候,消息传来:赵磊在医院抢救无效,没了。据说凌晨时,他突然从病床上坐起来,眼睛瞪得溜圆,死死抓着床单喊“别找我”,最后硬生生把自己的舌头咬断了。 陈老听完,默默走进作坊,关上了门。 陈辰在门外站了一下午,直到傍晚才听见里面传来撕纸的声音。他推开门,看见爷爷正在拆那些扎好的纸人,竹篾散落一地,白麻纸被撕成碎片,像漫天飞舞的雪。拆到那个替身纸人时,陈老的手停了停,拿起剪刀把胸口的窟窿剪得更大,把里面的纸灰倒出来,用柚子叶水浇透了——柚子叶水是用来驱邪的,每次扎完纸人,陈老都要洒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