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芜忽地笑了,嘴角弯起一个极冷的弧度。她目光掠过赵文轩母子,掠过门外看热闹的村民,声音陡然拔高,清凌凌地砸进每个人耳朵里:“我阿芜今日便明明白白告诉你,这婚,要退也是我退你!”
满场哗然!
“你赵家今日所为,嫌贫爱富,背信弃义,是为无德!”
“你赵文轩,一朝得势便羞辱发妻,口出恶言,是为无仁!”
“区区一个秀才,尚未鱼跃龙门,便眼高于顶,忘却根本,你这般无德无仁之徒——”
她猛地弯腰,捡起地上那块玉佩,却不是收起,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掼在赵文轩脚下!
“啪!”玉佩碎裂,溅起几点尘土。
“——送我我都嫌脏了手!拿着你的破东西,滚!”
死寂。
院子里外,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破窗棂的呜咽声。
赵文轩脸皮瞬间涨成猪肝色,指着阿芜,手指抖得不像话:“你…你…你这泼妇!”
“好!好个牙尖嘴利的泼贱货!”赵母反应过来,尖叫着要扑上来厮打。
“闹什么!”一声威严的喝止从人群外传来。村民自动分开一条路,穿着长衫的村里正和几位族老沉着脸走了进来,显然是被动静引来的。赵母顿时怂了,缩了回去,只敢用眼睛剜阿芜。
里正的目光在碎裂的玉佩和气得快厥过去的赵文轩身上扫过,最后落在赤脚站着、背脊挺直的阿芜身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他沉吟片刻,对赵家母子挥挥手:“既已退婚,两清。赵家的,回去吧。”
赵文轩胸口剧烈起伏,狠狠瞪了阿芜一眼,那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他最终一甩袖子,搀着还在骂骂咧咧的母亲,在一片复杂的目光中狼狈离去。
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夹杂着“疯了”、“以后可怎么活”的窃窃私语。
祖母瘫坐在地上,老泪纵横:“囡囡啊…以后可怎么办啊…”
阿芜闭上眼,深吸了一口这古代乡村浑浊却真实的空气。肺腑间残留的实验药剂灼烧感似乎还在,但更多的是一种破而后生的清明。
粗鄙村姑?秀才娘子?
她心底冷笑一声。
她蹲下身,轻轻抱住颤抖的祖母,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阿奶,别怕。饿不死。”
她记得村外那大片因灌溉不利、几乎荒废的盐碱滩涂。
杂交水稻不行,这里的条件太原始。但别的呢?耐盐碱的作物……海水稻的原始种系筛选……堆肥改良土壤……那些曾只存在于论文和实验室里的知识,此刻在她脑中疯狂奔涌,碰撞出炽热的火花。
希望,从来不在别人施舍的姻缘里。
她松开祖母,走到门口。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覆在那片被赵文轩踩踏过的土地上。
赵家,赵文轩。
她记住了。
半年后。
县衙后堂,年过五旬的王县令看着手中下属刚从那个叫“小河滩”的破村子带回的产量文书,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那几张轻飘飘的纸。
“亩产…一石八斗?!还是在那种烂滩涂上?!当真?!那村里正画的押呢?快拿来!”他的声音因极度震惊而劈叉变调。
“千真万确!大人!小的亲眼所见!绿油油一片,穗子沉得压弯了腰!那叫阿芜的丫头,邪门得很!就是她捣鼓出来的!村里正和几十个老农都按了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