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隔壁的隔壁，王桂英的声音。
2 沉默的阴影
罗家村的房屋像撒落在坡上的石子，东一户西一户。罗枝芽家西边是二婶家，再往西隔两户，就是罗大强家。那是座破败的土坯房，院墙塌了半边，门口总堆着乱七八糟的废品，像座被遗忘的孤岛。
罗大强今年四十二岁，比罗枝芽的父亲还大几岁。村里人说他年轻时是村里最有出息的，读书好，差点考上大学，后来不知道咋了，突然就疯了。这些年他不干活，不出门，每天关在屋里打游戏，靠他爹娘种地养活。他爹娘前年相继去世，就剩他和媳妇王桂英，还有个读初中的女儿罗小玲。
王桂英是外村嫁来的，听说当年是被她爹妈逼着嫁给罗大强的，因为罗大强家给的彩礼多。她在村里总是低着头走路，颧骨很高，眼窝深陷，三十多岁的人看着像五十岁。
“又吵架了？”沈文花端着碗面条进来，往灶台上一放，“王桂英也是可怜，嫁给罗大强这种疯子，这辈子算毁了。”
“他真的疯了吗？”罗枝芽忍不住问。她小时候见过罗大强几次，总是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坐在门槛上看书，有人跟他说话，他会礼貌地点头，只是不爱笑。
“咋没疯？”沈文花压低声音，“前几年他把他爹推倒在地，腿都摔断了。去年还把王桂英打得躺了半个月，村里人谁敢管？他那身板，一个能打仨。”她往窗外瞥了眼，“你少打听他家的事，罗大强眼神吓人得很，别被他盯上。”
罗枝芽没说话，心里却想起昨天回来时，路过罗大强家门口，看到一个瘦高的男人站在门后，穿着件灰扑扑的夹克，头发很长，遮住了半张脸。他的眼睛像鹰隼一样，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得她浑身发毛，赶紧加快了脚步。
吃过晚饭，罗建杰又开始数落她：“明天跟你妈去地里薅草，别整天在屋里待着，读死书有啥用？你看村东头的红梅，跟你一样大，孩子都俩了，婆家还给她买了金镯子。”
“我后天要去镇上图书馆查资料，作业还没写完。”罗枝芽小声说。她确实有篇社会实践报告要写，更重要的是，她想离这个家远一点。
“查啥资料？村里的地就是最好的教材！”罗建杰把旱烟锅往鞋底上磕，“我告诉你罗枝芽，这个暑假你别想偷懒，必须给家里挣点工分回来。不然下学期学费，你自己想办法！”
罗枝芽咬着唇，没敢再顶嘴。
第二天一早，她就被沈文花拽起来，跟着去村西的玉米地。玉米已经长到一人多高，叶子边缘像刀子一样锋利，划过胳膊火辣辣地疼。沈文花一边薅草一边念叨：“你看你这细皮嫩肉的，干点活就龇牙咧嘴，以后怎么伺候公婆？”
“妈，现在都不兴这个了。”罗枝芽擦了把汗，额头上的碎发黏在皮肤上。
“不兴？”沈文花冷笑，“哪个女人不干活？王桂英天不亮就起来做饭，白天种地，晚上还得给罗大强洗衣服，人家说啥了？女人家，就得认命。”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哭喊声。罗枝芽抬头，看见王桂英跌跌撞撞地从家里跑出来，头发散乱，脸上带着红印子，罗大强在后面追，手里举着根木棍，嘴里呜呜啦啦地喊着什么，听不清字句，只有野兽般的咆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