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快跑啊!”有人喊了一声。附近地里的人都停下手里的活,远远地看着,没人敢上前。

王桂英跑到村口的老槐树下,抱着树干哭:“救命啊!他要打死我!”

罗大强追到树下,举起木棍就要打。罗枝芽看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想冲过去,却被沈文花死死拉住:“别去!你想找死啊?”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沈文花把她往玉米地里拽,“那是他家的家事,外人管不着。再说罗大强是疯子,打死人不偿命的!”

罗枝芽被拽着蹲在玉米秆后面,透过缝隙看着。罗大强的木棍最终没有落在王桂英身上,他只是站在那里,喘着粗气,眼睛通红地盯着王桂英,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转身,一瘸一拐地往家走,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

王桂英瘫坐在地上,哭得浑身发抖。村里的几个妇女慢慢围过去,七嘴八舌地劝着:“算了算了,他是个疯子,跟他计较啥?”“回家吧,小玲还在家呢。”“忍忍就过去了,谁家男人不打人?”

没人说要报警,没人说要帮她离开。好像罗大强的暴力,王桂英的忍耐,都是天经地义的事。

罗枝芽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她想起法学课本上的话:“家庭暴力不是家事,是犯罪。”可在这里,法律像不存在一样。

3 破碎的蝴蝶

接下来的几天,罗枝芽每天跟着沈文花下地干活,晚上就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书。罗大强家的争吵成了村里的背景音,有时是砸东西的声音,有时是王桂英压抑的哭声,有时是罗大强含糊不清的吼叫。

村里人渐渐习惯了,就像习惯了鸡鸣狗叫。有人说王桂英命苦,有人说她活该,谁让她当初图彩礼。男人们聚在村口打牌时,甚至会开玩笑:“罗大强那力道,王桂英受得住?”引来一阵哄笑。

罗枝芽见过罗小玲几次。那是个瘦小的女孩,梳着两条枯黄的辫子,总是低着头,走路悄无声息。有一次罗枝芽去井边打水,看见小玲蹲在墙角,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她走过去,看见地上画着一只歪歪扭扭的蝴蝶,翅膀被涂成了黑色。

“画得真好。”罗枝芽轻声说。

小玲吓了一跳,赶紧用脚把画蹭掉,站起身就要跑。

“等等。”罗枝芽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是她从学校带回来的,“给你。”

小玲犹豫了一下,飞快地接过糖,攥在手里,低着头小声说:“谢谢姐姐。”

“你爸……经常打你妈吗?”罗枝芽问。

小玲的肩膀抖了一下,没说话,转身跑了。她的鞋子太大,跑起来啪嗒啪嗒响,像只受伤的小兽。

罗枝芽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沉甸甸的。她想起自己小时候,罗建杰喝醉了酒,也会对沈文花动手。沈文花总是默默忍受,第二天照样做饭洗衣,好像什么都没发生。有一次她问沈文花:“妈,你为啥不跑?”沈文花叹了口气:“跑?一个女人,跑出去能去哪?再说,我走了,你和你弟咋办?”

那时她不懂,现在好像有点懂了,又好像更不懂了。

这天傍晚,罗枝芽洗完澡,换了件浅蓝色的连衣裙。这是她用奖学金买的,第一次穿。她想趁着凉快,去村口的小卖部给手机充话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