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昨天的我,那个刚从箱子里爬出来的、活生生的、让我头皮发麻的复刻版——像两尊被施了定身法的蜡像,僵立在客厅中央,目光在对方脸上和那个诡异的黑色方块之间来回扫射。空气中弥漫着泡沫颗粒的塑料味、我们俩身上一模一样的隔夜疲惫味,以及一种浓得化不开的、足以让人精神分裂的荒诞感。
“那……那是什么?”箱男先开了口,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似乎暂时忘记了我们之间“谁才是正版”的哲学辩论,注意力被那个未知物体吸引了过去。
“我他妈怎么知道!”我没好气地回敬,但眼睛也死死盯着箱底。恐惧和好奇像两只手在心里拔河。“不是你带来的吗?”
“我带来的?我连自己是怎么来的都不知道!”箱男的声音提高了八度,那种熟悉的、一着急就有点炸毛的特质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我最后的记忆是昨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困得跟狗一样,想着赶紧回家躺平……然后眼睛一闭一睁,就在这破箱子里了!跟被打了闷棍塞进罐头里一样!”
他的描述让我后背发凉。这感觉太真实了,不像演戏。如果他是装的,那奥斯卡欠他一座小金人。
沉默再次降临。
最终,还是我那该死的好奇心(以及或许还有一丝“毕竟是我自己的东西”的诡异归属感)占了上风。我咽了口唾沫,心脏还在咚咚敲鼓,但脚却不由自主地向前挪了一步,又一步。
箱男警惕地看着我,没动,似乎默认了由“今天的我”去处理这个明显更超自然的玩意儿。
我小心翼翼地靠近纸箱,像是靠近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弯下腰,屏住呼吸,用手指极其谨慎地拨开覆盖在上面的最后一点泡沫塑料。
那个黑色物体完全暴露出来。
它大约有智能手机那么大,但厚一倍左右,通体哑光黑,没有任何按钮、接口或指示灯,表面光滑得像一块被精心打磨过的黑曜石,甚至能模糊地映出我扭曲变形的脸。材质看不出来,非金非塑,摸上去有一种温凉的、奇特的质感,既不像是金属的冰冷,也不像是塑料的轻浮。
我把它拿了起来。出乎意料,有点分量,但不算沉。
翻来覆去地检查,找不到任何缝隙或标记。它就像一个完全浑然一体的造物,沉默,神秘,且拒绝透露任何信息。
“这啥?移动硬盘?山寨AirPower?还是什么高科技灵龛?”箱男也凑了过来,皱着眉头打量,下意识地也想伸手来摸。
我猛地缩回手,把它护在怀里——一种莫名其妙的本能。“别乱动!谁知道这是什么鬼东西!”万一是什么触发装置,一碰就把我俩都吸进异次元怎么办?
箱男的手僵在半空,悻悻地收了回去,脸上露出一种被冒犯的表情。“至于吗?看看怎么了?说不定是我的……‘遗物’呢?”
“呸呸呸!童言无忌!”我啐道,但心里也是一阵发毛。他把这称为“遗物”,听着可真不吉利。
现在怎么办?
两个李默,一个诡异的黑方块,面面相觑。
老是“箱男”、“箱男”地叫,感觉像是在称呼什么外星生物,既拗口又显得格外生分。毕竟,他理论上确实就是“我”,哪怕只是昨天的。一种复杂的、既排斥又不得不承认的联系让我烦躁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