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画意心跳空了一拍,赵老师,那位小学时对她颇为严厉却也关心的班主任,那位知道她所有家庭变故的长辈。邀请吃饭?是客套,还是……
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回复,苗洵仿佛看穿了她的犹豫,飞快地补充了一句,语气平淡,却像一颗投入深海的石子,精准地击中了她努力维持的平静:
“哦,还有,她让我告诉你,沈梦愿的姐姐下个月结婚。好像给我寄了请柬,我妈收到的。”
沈梦愿,高中时和苗洵成绩相当的女生,文静漂亮,同学间开玩笑说他们很般配。
苗洵说完,深深地看了宁画意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辩,有探究,有某种未散的郁结,甚至还有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报复性的试探?然后转身离开病房,白大褂的下摆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
宁画意僵在原地,血液似乎瞬间涌向头顶,又迅速褪去,留下冰凉的四肢百骸。
沈梦愿,请柬,寄给他,妈妈收到。
这几个关键词在他脑海里旋转碰撞。
所以,这七年了,苗洵曾经和沈梦愿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地步吗?赵老师特意让他转告这个消息……是什么意思?暗示他规规矩矩从哪来回哪去,不要打扰他儿子的生活吗?还是说,这是苗洵想要借他母亲之口,告诉她这个讯息?
一股酸楚猛地攫住了她的心脏,比想象中还要强烈。
她忽然意识到,七年时间,改变的不仅是她。她当年那样决绝地切断一切,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子里,自以为逃离了伤痛,却可能也在无意中,深深地伤害了那个曾经试图靠近她、给予她温暖的少年。
重逢的波澜,才刚刚开始掀起巨浪,而她这个习惯了把感情埋于深海的逃避者,似乎不得不开始学习如何在这突然汹涌的暗流中,挣扎呼吸。
9、
最终还是没能踏进赵老师家的门。
面对赵老师通过苗洵传递的、几乎是咱三的邀请,她挣扎许久,还是选择自己最擅长的方式——逃避。去商场精心挑选了一套上好的茶叶和一条真丝围巾,拜托苗洵带回去,并编造了一个“公司临时有急事需要线上处理”的苍白借口。
苗洵看着她递过来的礼品袋,眼神暗了暗,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眸子里,似乎又什么情绪快速掠过,但最终他只是点了点头,接过来,什么也没说。那种沉默比质问更让宁画意感到窒息般的愧疚。她知道,苗洵看穿了她的怯懦。
与此同时,母亲介绍苏潼舟的闹剧并未停歇,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小意,潼舟真的是个很好的对象,家境好,自己也有能力,你见一见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
“妈!我说了我不需要!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能做主!”
“你做主?你做主就是七年不回家?做主就是把自己熬成老姑娘?宁画意!你别不识好歹!我是你妈,我会害你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尖利而固执,像一把绣钝的锯子,反复拉扯着宁画意本就紧绷的神经,他深知能想象到母亲此刻的表情——那种混合着“为你好”的自我感动和被拒绝后的恼羞成怒。
她终于爆发了,对着电话几乎是吼了出来:“你当初和你那些‘好朋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你是不是在害这个家?现在来安排我的人生?你不觉得可笑吗?我告诉你,我就是单身一辈子,也不会去见你介绍的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