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看。
是在她体内那两种意志剧烈冲突的刹那,那只老公鸡体内那点微弱的金光,极其轻微地、同步地波动了一下。
就像…沉睡的火堆,被风撩动,迸出一颗火星。
虽转瞬即逝,但那波动里蕴含的一丝极其古老、甚至比她刚刚接受的破碎记忆更为苍凉的气息,被她敏锐地捕捉到了。
饥饿感仍在灼烧,但那纯粹的吞噬欲,却因这意外的发现而稍稍偏移。
她缓缓直起身,压下喉咙口的燥热。再开口时,声音依旧带着那种非人的平静与威严,却多了一丝探究的冷意:
“符伯。”
老仆猛地一颤:“奴…奴在!”
“那只,”她抬起手,指尖精准地指向鸡舍最深处的老鸡,“何时来的?”
符伯哆嗦着,勉强抬起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看清那只老鸡后,他脸上掠过一丝茫然,努力回忆着:“回…回尊上,好…好像…小老儿也记不清了…像是老太爷在时就在了?一直半死不活的,也没见下过蛋,更没打过鸣…就、就那么苟活着…吃食也抢不过别的鸡…”
记不清了?一只普通的家禽,活过了至少三代人?
阿葵熔金的竖瞳微微眯起。
她推开工坊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走了出去。
夜风带着寒意和浓郁的禽舍气味扑面而来。那些公鸡感受到她的靠近,瞬间炸了毛,惊恐万状地向后挤退,发出凄厉的咯咯声,仿佛靠近的不是它们昔日依赖的“主子”,而是某种天敌顶掠食者。
她无视了它们,一步步走向鸡舍。
鸡群如摩西分海般仓皇退避,挤成一团,瑟瑟发抖。
她径直走到那只最老迈的公鸡面前,蹲下身。
离得近了,那股苍老腐朽的气息更加明显。它身上的羽毛稀疏脏污,露出皱巴巴的皮肤,喙的边缘有着破损的痕迹。它似乎对阿葵的靠近毫无反应,依旧耷拉着眼皮,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但阿葵伸出手指,快要触碰到它干瘪的胸膛时,停了下来。
她“看”到了。
在那衰老的、几乎停滞的躯体内,那点淡金色的血液并非均匀分布,而是凝成了一颗比米粒还要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硬核,紧贴着它微弱跳动的心脏。
每一次极缓慢的搏动,那微小硬核就散发出一圈几乎无法感知的能量波动,极其微弱地滋养着这具即将彻底腐朽的肉身,吊着它最后一口气。
同时,也极其隐晦地,向外散发着一丝丝难以捕捉的……共鸣。
与这院子里,地下深处,某些被遗忘、被掩盖的东西共鸣。
也与她现在这具躯壳内,那沸腾的、属于“龙”的力量,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令人心悸的牵引。
阿葵收回手指,缓缓站起身。
夜风吹起她乌黑的长发,发丝拂过她冰冷的脸颊。她环顾着这座熟悉的院落,鸡舍、绣坊、老仆、还有脚下这片世代居住的土地。
一切似乎都没变。
一切,又都已天翻地覆。
家族的传承,折寿的刺绣,续命的公鸡,所谓的回归神位……层层迷雾之下,掩盖的究竟是什么?